泂泂鲜血从余鸿鉴肩头流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抬头望向傅意怜的神情犹如一头被夺去了吃食的饿狼。
傅意怜立刻把簪子冲向自己心口:“你不要再过来,不然、不然,我就……”
余鸿鉴忽然泄了力道:“呵,你竟防备我至此。”
傅意怜急于脱身,只好先安抚住他,顺着他说:“好,好。祝你生辰快乐。就算你不让我回去,总也要让我派人报个信给他。”
“我早已派人报过信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会再来看你的。”
傅意怜认识的他从来不耍这种手段的,怒不可遏道:“余鸿鉴!”
“我还是比较喜欢,‘鸿鉴哥哥’这个称呼。”余鸿鉴转身下楼,吩咐下人:“看紧她,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上来。”
傅意怜几乎将手帕绞成一条麻花,这该怎么办,要怎么知会荣山南她被困在这里了呢。
荣山南回府时,宴会还没有结束。余暄妍眼尖,起身走到院子里招呼他道:“姑爷吃过饭了没?傅意怜为什么不回来啊?”
荣山南没搭话,径直回了房。
虽然他不信傅意怜会嫌弃他体形有变,可也没有那份信心傅意怜一定会选择他。这些日子的种种欢好,傅意怜仿佛变了一个人。可这些,真的是因为他吗,还是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分外重视这一胎,不厌其烦地按照宋先生的方子,为他洗手做羹汤。也许是因为前些日子确实险些小产,她才这么在乎。如果孩子出生后呢,她会不会觉得已经不欠他什么,再度提起和离之事呢。
枕边无人,荣山南抚上傅意怜的枕头,辗转无眠。男人无声安抚隐隐作痛的胎腹,只要想着他正孕育着傅意怜的骨血,便也不怎么难熬。
他完完全全地占有与傅意怜的孩儿,谁都替代不了。它会有与傅意怜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气质,一样的神情,这是个事实,谁也抢不走。
下过雨后的夜空格外晴朗,月光溶溶。怜儿,你已经在余府睡下了吗,还是也在望着这同一轮圆月呢?
圆月下,傅意怜不禁想起昔日与余鸿鉴种种藕断丝连。三年前,余鸿鉴带着傅意怜,一路逃亡。随行的人马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一个忠仆,和傅意怜身边的方竹还跟随着。
天降大雨,洪瀑飞流,山路泥泞难行。
他们跟随着一队商人,本已黑暗无星的前路上,忽然亮起几束火把,影影绰绰,如饿狼般猛扑了过来。
打头的商人惊恐道:“不好!是山匪!”
队伍一下子被冲散了,商队丢了货物,争先恐后地逃命。
可山匪不止要货,逮住人,便丢进马车里,谁敢挣扎,便是一刀上去。
傅意怜和方竹被冲挤下了马车,可余鸿鉴还在马车上,他牢牢地控着缰绳,往反方向跑去,一面回头伸手去拉傅意怜:“傅意怜,再跑快些。”
余鸿鉴不敢放慢速度,他一身不俗打扮,腰间玉佩,早被盯上了。几个山匪骑马追得紧。
傅意怜的面前一直有只手在等着她,可是她用尽全力奔跑,也跑不过马腿。喉咙犯上血腥味,早已不饰钗环的乌发,此刻如飞蓬一般。
方竹毕竟做惯了粗活,腿脚更健力些,紧跑了两步,跑到小姐前面,拉着她跑。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距离那只等待着她的手,都有一寸距离。
马车若是慢一分,就要被劫匪追上。
傅意怜再次往前奋力一追,指尖只触碰到同样冰凉的指尖。
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索性慢慢停了下来,大喊道:“鸿鉴哥哥,你快走吧,不必管我。”
余鸿鉴没有放弃,用力抽了马匹一下,丢掉缰绳,将身子往外又探了探:“傅意怜,再努力一次,就快够到了。”
傅意怜的小腿传来一阵阵抽疼,她摇摇头:“鸿鉴哥哥,我会保重自己的,事情过去后,你记得来找我。”
余鸿鉴看了一眼越追越近的山匪,狠心一咬牙,转过身去,执起马鞭,不再回头。
明晃晃的大刀与火把近在眼前,傅意怜与方竹纵身一跳,跳到了一旁的山涧中。
赶来的山匪勒马徘徊在悬崖边,晦气地啐了一口,咒骂道:“到手的肥肉就这么没了,真败大爷的兴致。”
旁边一人问道:“大哥,那个公子哥儿还要不要追?”
“追你个头啊,咱的马不如他的马好,铁定追不上了。本指望他略等一等他的小情人,咱们将他们二人一网打尽,好好敲诈一笔的,便是将那两个娘们儿作压寨夫人,也是美事一桩啊。”
可如今,天黑路滑,山谷中枝蔓横生,更别说寒冬腊月,溪水里冰冷刺骨,他犯不着冒危险去找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清点了货物,这一票不小,边呼呼喝喝回寨中喝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