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吃完,将她带回来。”
说完,接过烈马,踏身而上,用那血淋淋的手,狠力地握住缰绳,“驾!”
迎着冷风,奔向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餐馆里的桑桑只等听到他纵马离去的声音,才猛然松了一口气,放松下了自己的身子。
她还活着。
他并没有和以往一样的,朝着自己发疯。
虽然在她出口的瞬间她已经感受到了身边人浓重的杀意卷携着痛苦,几乎是难以自控的程度,她已经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可他竟然控制住了自己,对于她这样的回答,扭头而去。
她再也没有了吃饭的兴趣,只起身,遥遥地望着街道的尽头,今日天气寒冷,不仅出门的人甚少,就连那些勤奋地摆小摊的商贩也都大多没出现。
凛冬已至,万物凋敝。
她回身,发现莲花已经进了屋子在一旁默默等候。
“让我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再回去,好吗?”
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沈卿司,脑海中不断有两个小人儿天人交战,一个人说应该告诉他真相,另一个却说不能相信沈卿司,他是个疯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犯病了,难道过去的苦你还没吃够?还想做他挥手即来挥之则去的奴婢吗?
若是换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告诉他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任何的关系。
可如今呢?
即使她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自己,她承认,撒谎的时候,她瞥一眼那双和千帆一样的双眸,竟然会感觉到心脏微微的疼痛...
是重逢后的日子里,他给她的糖衣炮弹奏效了吗?
是这几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前所未有的欢愉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
她已经混乱到不敢细想。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及至等到夜深,她才在莲花的再三催促下回了家。
本来她已经做好了沈卿司要来找她发疯的准备,可是直到她安睡到了第二日,整个府里却都没有他的身影。
她已经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就是这种不了解,却让她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惶恐,在他身上琢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样安静又忐忑的日子足足过了三日,她才重新在府里遇见了他。
原来只消三日,就能把一个意气风发、蓬勃骄傲的男人折磨得这般憔悴不堪。
他仿佛是瘦了,往常挺直的脊背也微微陷落。
即使是特意刮过胡子,可下巴还是有残存的坚硬青色胡茬,连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此刻都深陷下去,眼底还有浓重的黑眼圈。
她不知这三天他去了哪里,可也看得出,这三天他过得很煎熬。
“桑桑别走,我有话同你说。”
她停住想要出门的脚步,身边的丫鬟已经看出形势,立刻低着身子从屋子里走出去,带上了门。
早晚都有这一天。
早来就好,她也不必再为了他不知何时到来的滔天愤怒所担惊受怕了。
“好,你说。”
她站在他的面前,浑身紧绷。
“你身子不好,这几日又没怎么吃好,坐下罢。”
他起身,将椅子轻松搬到她的身前。
她看他事到如今还冷静的模样,简直不能相信,半信半疑。
他看她那样警戒的模样终究是露出一丝苦笑来调侃,“你不信我,难道椅子还能吃了你?”
外面又再下雪了。
永州就是这样,只要到了冬季,三日内总有一日是要下雪的,冷的叫人无处可躲。
或许是丫鬟没关紧门,有几丝冷风卷着雪渣子偷偷钻了进来,在这哄的极暖的屋子里,显得极为突兀。
“过去,都是我的错。”
他忽然这样说。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过去而去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我已经知道此生不能没有你,为何还要为难自己不去接受你的过去?”
“那些我不愿发生的事情,是上天在惩罚我,与你无关。”
他情不自禁地蹲下自己的身子,牵起她身前的手,“过往既为过往,桑桑,我如今看重的,——是我们的以后。”
他以后,还有和她有无数个以后。
过去,既为云烟,又何必在乎。
第二百四十一章 归来
丰和三十七年凛冬的某一日,冬夜寒风寂,星辰渐隐踪。
一匹浑身伤口的残马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从远方杀回永州。
时隔不过两月,陡然回了这熟悉的地方,却有时移世易之感。
曾几何时,这是他霍刀和桑桑一起智斗奸商、挽救黎明的地方,如今她不知去向,他一身伤痕,只剩下同样饱经风霜的千帆。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孩子,这一路上,他见了太多不应孩子见到的东西,眼神中的童真尽然散去,取而代之是极致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