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忙。怕您久等,我先来陪您一会儿。”奥利弗摆摆手,“说到旅行,我听说先前您本该继任大贤者之位,可您却在这个时候从皇都离开了。”
“实力不济,无法承担大任。”他低声说。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的老师与陛下的眼光都有问题?”
卢卡抬头看他时,青年却又笑了,走到钢琴边把酒杯塞进他手里,拍拍他的上臂,甚至贴了贴他的脸颊表示友善。
“抱歉,无意冒犯。我有个毛病,总是好奇过头。我只是想来见见未来的大贤者,”他顿了一顿,歪歪头,“以及退休的皇室首席。”
“那么您满意了吗?”卢卡毫无起伏地说。
奥利弗挑了挑眉,似乎惊讶于自己仍旧不能惹怒面前的人。 “您太大度了。”他说,“要知道即使在这间宅子里,能容忍我的也是少数。啊,为此我应当表示感激,告诉您一件事——”
他附到卢卡耳边:“斯浦路斯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
仿佛一颗炮弹在他耳边轰然炸开。卢卡推开他,向后退了两步,扶住钢琴才能站稳。 “还不能确定……他只是失踪了!”他把这句话说得极快,然而仅仅是勉强掩饰住其中的颤音。
“但他失踪了七年了。”奥利弗笑着朝他逼近过来,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两条细缝,“这对您来说难道不是喜讯一桩吗?为什么竟有人会不愿相信奇迹呢?皇室首席需要被人推举,而五大贤者只需要从老师那里继承。现在您可以继任那个位置了,您会成为金焰树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大贤者,不是吗?更不要说这意味着登上荒岩之塔的机会。可为什么您看起来不开心?唉,我们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奥利弗·劳尔特,”卢卡盯住他的脸,“你是谁?”
“怎么了,”这青年仍旧笑着,“我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房间被施了隔音的咒语,可你从外边听得见声音。”他咬着牙说,“除了伯爵夫人,劳尔特家最近四十年来从未有天赋者在三一学会登记过。”而即使是伯爵夫人,也早在第一次登记时戴过手环,从此无法自然地使用魔法了。
“哦。难道每一年的登记者你全都记得?”
“仅仅是出于收集每年的登记记录的习惯。”卢卡摇摇头。 “我的老师研究过魔法的血缘传承。”
所以斯浦路斯先生回来之后还会需要这些的。
“好吧,让我来解释一下。”青年说,从卢卡身边走开,去到阴影中的一架书柜前,“我早些年一直在海外旅行,今年才回国。您可以去查查我的入境记录。而我的天赋很晚才觉醒,不如说,正是近期。我们忙于筹备新年,正巧把这事给忘了,这的确是我的错。可如果说我碰巧了解些什么关于您的老师的消息,也是因为我在回国前就喜欢读报纸,包括些周边的乡村小报……啊,是了,”他抽出一份文件夹,翻开来浏览里边的剪报,“您能看懂昆迪拉语,对吗?看看这个。诺罗迦岛的当地报纸在今年八月发布了一则……讣告。'威廉·文登先生,一位慈师,二十日晚间死于原因不明的突发性疾病,享年五十六岁。兹定于明日上午十一点举办葬礼……'”
卢卡沉默不语,感到耳边轰响,脑袋一突一突地疼得厉害。
“威廉·文登是斯浦路斯先生的真名,不是吗?”他放下报纸,又一次观察起卢卡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知道?”
“噢,因为当时我就在那儿。因为好奇,我还参加了葬礼。我是看着棺材下葬的。”奥利弗随意地说,仿佛只是将一条手帕遗落在朋友家里,“当地政府会很乐意开具一张死亡证明,这样就能免掉失踪多年认定死亡的各种手续了——如果您担心这个的话。”
“谢谢您的情报。”他听见一个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说。他仍抓着酒杯的手动起来,把半杯烈酒倒进自己嘴里。酒精像一把火,从胃部直窜到头顶,烧得他的喉咙生疼。将杯子放回桌上时他悄悄摒住呼吸,确保自己的手抖得不那么厉害。
又有人推开了门。男仆格雷高里站在门边,通报伯爵的到来。
“原谅我来晚了。”进屋时劳尔特伯爵不无歉意地说,“啊,请千万不要生气。”
“不用担心,公爵大人刚才和我聊得很愉快。看啊,我还带了酒来,”奥利弗说,耸了耸肩,心满意足地朝门口走去,也不忘最后与卢卡打了声招呼,“再会,格洛斯特先生。您的确如传言一样有趣。”
“真抱歉。奥利弗并不太懂国内的礼仪,我还在管教他,希望您原谅。”房间门重新关上之后,伯爵摇摇头,踱回来坐到书桌后边,往两只空杯子里重新倒上酒,“请坐,公爵大人,坐到这边来。好了,您要对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