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支撑,卢卡直接摔在地上。
这就是结束了。他没有丝毫挣扎,只是看着自己的血在地板上流动,盖过了大半个法阵,听见火焰熊熊吞噬掉自己身后的祭台,缓慢挪动受伤的左手覆在怀表上。时间仿佛成了与滚烫干燥的空气一样的实质,所剩不多,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变得更少。
说是不想分章但一下爆字写太长了……
大章BGM:The Water-Hurts
汪年快乐!带着小汪汪给大家拜年啦!
第49章
很多人,很多亡灵的影子在火中跳动,逐渐接近他,用木头爆裂的脆响代替语言在他耳边低语,对他表示失望,诅咒他,嘲笑他。幻觉令卢卡带着冰冷的愧疚想起维洛——维洛因他而死了。那个唯一想要救他,与之相对地他宁愿用自己全部生命交换她梦想实现的孩子,因为他的无能为力而死在荒芜的雪原上了。
他怎么会如此天真地妄想过自己的生命还有一丁点价值,可以换来除了一缕尘土之外的东西?
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至少现在他不用再担心什么,除了死亡——死亡会宽宏大量地接纳他回去。
在所有混沌的声音当中,他听见玻璃碎裂开的脆响,接着蓦地有一道光落下。
卢卡眨眨眼睛,视线清晰了一些。祭台正上方的窗子上破了一个开口,又有一团影子重重砸进来,落地时就地一滚,恰好停在他身边。
卢卡感到自己被翻了个身,现在他仰躺在地上,于是看见维洛瞪着眼睛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那个他只在这个冬天用过的假名,同时不停拍打他的脸颊。她的发梢往下滴着水,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在火中她周身甚至蒸腾起小片的白雾。
她的手仍旧是温热的,灵活的,柔软而沉重地拍在他的皮肤上。这可能吗?这难道并不是他临死前的美妙但可悲的幻觉,而是真实的,灰白的雪原中重新生长出了金色璀璨的太阳?
卢卡忍不住想要抓住那只手确认一下。但是太晚了。他抬起手臂,却只能停留在半空,再也无法向上。他的最后一点生命在飞快消逝,脑袋变得很轻,眼前有绚烂而混沌的色彩,温柔地引导他与伟大的第二端点融为一体,回归到安宁的虚无中去。
这时他又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动。维洛抓住他伸出的手和衣领,想要把他拉起来,也许准备带他逃出去。可是她一连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做到,只是让他的后脑勺不断磕在地上。她咳嗽着,断续地喘着气,低下头伏到他胸前,飞快地揉抹被烟气熏到的眼睛。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头顶正上方,那根着火的主屋梁和半边屋顶在火中松动了,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坍塌坠落。
太晚了,太晚了。他被戏耍了,被背叛了。死亡扼住他的喉咙,不是为了以无尽的虚无祝福他,而是要夺走属于他的一切。
不。维洛是不属于他的,也不属于死亡。他无力的右手爬向身侧的短剑,手指勾过剑柄握住,靠着最后一丝力气翻过身,越过维洛的身体,刺向左手和被覆盖在底下的怀表。最后一层封印就刻在表盘背面。
刀尖再一次扎进他的皮肤,血管,骨骼,穿透而过,击碎了表盘。他的喉咙中爆发出干涸的嘶吼。完全的魔法力从第一端点涌过他的灵魂,如珍珠中迸出的海啸。
在白光闪现前,他最后一眼所看到的是旷野上的雪从圣堂的所有缝隙中喷涌进来,覆盖了疯狂的火。更高处的雪在空中冻结了,连同墙壁,连同落下的石块和木头屋梁,彻底凝固成高耸的冰雕。
他不知道自己是昏迷过去了许久还是死了一小会儿。
知觉略微恢复之后,他才感到冷。卢卡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右手仍握着剑。他转动僵硬的脖子,朝那一侧看过去。曾经属于他伯父的怀表已经被砸碎了表盘,一半被冻结在地面上透明的冰晶里。但他觉得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后悔。
被他的手臂环在底下的女孩紧闭着眼睛,脸和衣服被熏得不成样子,结成一缕缕的头发已经干了些。卢卡无意识地盯着那团金发,直到不久后她动了动,微弱地咳嗽两声。维洛支起身体,眨眨眼睛,迷茫地环顾四周,包括从墙壁上朝空中横向伸展的冰棱。
“……早上好。”卢卡说。
听到这话时她一愣,低下头望向他,然后跳起来,二话不说解开他的上衣,匆忙扒开他被血浸透了的衬衫前襟,又翻开他的左手。
“伤口消失了……这说明你又能用魔法了,嗯?”她不敢相信地说,向后坐在地上,长长地呼出一口白色雾气,又开始揉发红的眼眶,“我差点以为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