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做爱在他那里意味着什么,也许是生育的义务,又或者一份补偿。历史的宿命已经终结,但他恐怕仍无法抛下家族的使命,生儿育女,延续血脉,即便他不去做,张家人也会找上门做此要求。虽然我没有纯净的张家血统,但麒麟竭确实改变了我的血质量,作为少数与他有情感纠葛的Omega,也许确实是一个折衷的选择。他这样理性的人,能算清这笔账也是应当的。
但我已经不是O,也再不可能生育。我想起昨夜里他问我为什么不发情时的表情,双眼因快感而涨红,分明如同野兽,却使人产生一种他将要落泪的错觉。其实,想落泪的应当是我。
不虞之隙,求全之毁。
我爱闷油瓶,却实在不想和张起灵以及张家扯上更多关系。吴家和九门的债我已经还清,这两个衰亡的家族不必再有这种腐朽的结合。
要是时间能够倒流,十年前和昨天夜里我都不会向他求欢,这样起码还能像个朋友一样对他发出邀请,问他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雨村过日子。如果是那样,他会不会愿意呢?
在买下村屋的时候,我只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他身上,以为他自由了,就会和我一样想要躲起来过悠闲的日子。但也许他和张海客一样,想要的是传承家族的血脉,完成祖上的使命。他这样目标明确的人,不会因为第一个选择失败而放弃,他还能找下一个人,下下个人,像执意要守门那样,执意要给张家造个一儿半女。
我忍不住发笑,心想这也太封建了。但张家不就是这样吗?我凭什么认为上世纪出生的张起灵一定也想追求自由恋爱、个性解放、追求自我这些现代的价值观呢?
他一直有自己的定夺,如果我希望他逃离的其实正是他想要的,我真的能接受吗?
一路上张海客给我发了很多信息,大意是他们已经到达北京,要在那里和族长见上一面。至于见后是要把他拐回张家还是另有什么打算,我不得而知。其实张家人有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我这个外姓,无非是他们对我有所,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跟上长白山也是如此,大概是怕刺激到我,让我像对待汪家一样对待他们。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个家族在我心中确实没有差别,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根上就烂了。我真的想过,如果张家人留了后手,在闷油瓶出来之后还要他对青铜门或家族秘密负什么责任,那我干脆让这个家族也消失。
现在想来,这真是自大的想法。我怎么会认为我是在帮闷油瓶对抗张家呢?他是他们的一员,甚至是他们的族长啊。
我没有回张海客消息,把手机关机,全程闭着眼睛拒绝交流。坎肩多次尝试挑起话题失败,大概是察觉到车里的氛围不对,也不再讲话了。
疲惫像海浪一样涌上来,我慢慢从装睡进入到一种介于清醒和睡眠的中间状态里。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在不同的时间节点间来回飞跃。昏沉间,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坎肩压低了声音,我还是能辨认出他的嗓音。他是在问闷油瓶问题,我能听见,却理解不了那些音节的含义。我只是凭本能反感除我以外的人和闷油瓶交流,好像全是要越过我去算计他。
“……闭嘴。”我命令道。
身边的声音停了,好像有人来摸我的额头,被我挡开,我让他专心开车。坎肩终于停止骚扰我或者闷油瓶,也许是我对他足够放心,身体认为没有继续保持警惕的必要,就这样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我梦见自己坐在从北京开去二道白河的车上,车是小花给我安排的,司机是个东北人,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问我去长白山玩什么。我说去找朋友,他就嘿嘿一笑问我是不是Alpha。
我想起昨晚的经历,十分憋屈地说是不是又怎么样?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司机问怎么就看不上了?
我说人家要传宗接代的,我是个残疾,生不了孩子,也不想生。我讨厌他家里人,还差点把他家给烧了……说到底,我和他都不熟,相处不到两年,自作多情单相思而已。谈什么看不看得上呢?
“不是的。”司机的声音突然变成了闷油瓶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这小子怎么会在车上,他不是自己跑去长白山了吗?当务之急,还是劝他回去。
“这么冷的地方有什么好的?你跟我回家吧,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翻来覆去还是那套话术,我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我知道真相的的,他这个时间上山,不就是为了去守那个什么青铜门吗?
“汪家倒了,你不用守门了。”于是我对他说。
这话居然真有效,闷油瓶破天荒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