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有些是为自己,有些是为了吴家,另一些我也没避讳是为了他。有段时间道上开始传我和闷油瓶之间的事,说吴小佛爷和张爷有那种猫腻,一度传的露骨难听,颇有点往下三路发展的意思,王盟和坎肩都发了好几次火。我当时太忙了,忙着布局,忙着自己的计划,其实懒得去管那些伙计私下怎么说。但如果有谁讲到我面前了,我还是会翻脸,处理一些管不住嘴的人,算是杀鸡儆猴。渐渐的那些传言也淡了,大家都知道吴小佛爷不爱听,转而去八卦比我更懒得管这些的解大当家。
其实我本质是无所谓的,但以后闷油瓶总要出来,我不喜欢他刚重返人间就面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或者被不必要的困扰给绊住,哪怕那个困扰叫做吴邪。
胖子当然知道我的心思,也希望我能有好的结果。但我一向不以为然。
这整件事太复杂了,牵扯到那么多年那么多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简简单单就能讲些情啊爱啊的。我和闷油瓶,吴邪和张起灵,吴小佛爷和张大族长,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六个人。很多未来的计划我只是想想,都觉得异想天开——这里面可能有的阻力,甚至都不一定来自什么可被打倒的事物。而不可被打倒,便是永恒,我怎么去跨越永恒?
从潘子那儿离开,整队出发去长白山接小哥的时候,我坐在车里问了胖子一个问题:“你养过狗吗?”
胖子看我,摇头。
我点上烟:“吴家是养狗起家的。从我爷爷那辈开始,直到后来狗场卖出去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少见周围的人养狗。”我顿了顿,狠狠吸了口烟,道,“所以也没少见人,哭狗。”
这个时候,胖子就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开始冲我露出你何必呢的表情。我自顾自往下说:“很多普通人第一次给亲手养的狗送终后,就伤心得再也没办法养了。如果有选择,他们不想再经历离别;如果没有选择,也只能尽量不投入太多的感情,让那种伤心来得淡一些,走得快一些。狗的寿命和人比,实在太短了。”我看他,淡淡道,“你说,这样不好吗?”
“好他娘的屁。”胖子这样回答我,他盯着我,很慢很慢地说,“第一,小哥不是普通人。第二,天真你他娘的也不是狗。第三。”胖子把我手里的烟夺过来,自己也吸了一口,望天悠悠道,“就咱这十年,你以为小哥还会有其他的选择吗?”
胖子故作文艺望天的样子忧郁极了,也搞笑极了,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但是内心并不认可他的看法。
闷油瓶当然是有选择的。
接到小哥以后,我们在二道白河先整顿了几天。我尽量克制了自己的心情,但想来演技是十分拙劣的。道上跟来的兄弟太多,每个人都长了眼睛,于是那些早已平息的风言风语又免不了有了再起的苗头。这回他们更大胆了许多,几瓶马尿灌下去根本管不住嘴,当着闷油瓶的面胡七咧八。兴许是知道吴小佛爷接到了人心情好,不会再动不动威胁把嘴巴大的人埋到沙子里去。
所以,张起灵肯定也是察觉到一些的。他这个人只是看着不谙世事,实际活了那么多年,横跨三个截然不同的时代,人心对他来说几乎就是透明的。再加上我那几天确实有点表现得太明显了,晕晕乎乎的像喝醉了一样高兴,哪怕后来回到杭州努力刹车,想必闷油瓶也早知道我对他有点出格的感情,或多或少罢了。
只是,他就一直没有提。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怕他是尴尬,时间一长就悟了。能让闷油瓶尴尬的人怕是还没出生,他不提只是因为不想提。或者说,没必要。到后来我更是想开了,直接乐得轻松,只要闷油瓶一直不戳穿,哪怕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也可以继续装做一只直男鸵鸟,大大方方地在名为好兄弟的东非大草原里恣意狂奔。
我把我的想法美滋滋地告诉胖子,说其实把主动权放小哥那里也不错,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维持住现在的兄弟关系,相处模式也不用变,指不定以后还得靠小哥给咱哥俩养老送终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搬到雨村了,只是喜来眠的伟大事业还八字没一撇。胖子听了就非常无语地看着我,最后说,我高兴就好,然后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地走了。
但胖子到底没有干涉。
于是这只鸵鸟,我一装就装到了现在。
我刷着短视频发呆,好容易从过去那点回忆里出来,闷油瓶已经洗漱完毕。他按时按点走过来熄了灯,拍了拍我肩膀说睡觉,然后坐在了床的另一边。我在袭来的黑暗里睁着眼睛,感受到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接着一股子热量从闷油瓶的方位传过来,知道他也睡下,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