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潇的目光始终不曾落到她的身上。他并不知道她的军机密事。他打开桌上的木匣,取出京城寄来的家书,厚厚三封,寄信人是他的祖父、舅父和舅母。
近日京城大雪封路,书信往来不易,谢家的家书原本应该是三天前送达,却因为天气恶劣,拖延到了今日早晨。
谢云潇拆开封套,逐字逐句,默读家书。在此之前,他似有所感,隐约猜到了谢家的意思。信中所言,果然如此,他的祖父、舅父和舅母不愿离开京城。时值寒冬冷月,京城已现乱象,百姓逃亡,官员离职,京城郊外遍地饥荒,无人照应百姓的饥寒困苦。祖父上书进谏,恳求朝廷开仓赈民,朝廷迟迟没有答复,太后也宣布罢朝了。
第194章 爱憎怨 世间只此一对
华瑶看完了奏本,谢云潇也读完了家书。他把信纸放在桌上,白纸黑字,词句分明。不过谢家的家书是用密语写成的,旁人无法窥破玄机,华瑶也不知道信中所言何事。
华瑶忍不住问:“信上写了什么?”
谢云潇道:“近日京城天寒地冻,道路上积雪结冰,船不能行,马不能进,水陆运输几乎断绝,至少二十万人挨饿受冻。祖父上书进谏,请求朝廷放赈救灾,朝廷至今仍未答复。”
华瑶道:“你祖父是内阁重臣,他也见不到太后吗?”
谢云潇道:“信上只说,太后罢朝,政务荒废,沧州北境四十三城相继沦陷,沧州军心涣散,已有衰败之势。”
华瑶思索片刻,轻
声道:“沧州军情紧急,流民受尽饥寒之苦,朝廷应该安抚民心、鼓动士气,尽力维持北方局势稳定,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后不会不明白。朝政大权都在她手里,她为什么无动于衷?”
华瑶皱了一下眉头。她苦苦思索,实在想不通,心里也有些烦闷,胸口沉甸甸的,像是烧起了一团怒火,又勾起了她的杀气。
她凶狠道:“等我杀了东无,我进京上朝,亲自治理军政。”
谢云潇牵住她的手腕:“卿卿。”
华瑶道:“怎么了?”
谢云潇道:“行缓则安,事缓则圆,你也不必太过心急,像这样的疑难大事,总要从长计议。”
华瑶随口道:“你总是对我说,不必心急,不必忧虑,我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行缓则安,事缓则圆,原是为人处世之道,却不是行军应敌之法。两军交战,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华瑶这句话还没说完,谢云潇竟然把她抱起来了。她坐在他的腿上,他左手紧贴着她的腰腹,右手轻搭着她的脉搏,原是为了探查她的丹田内息,助她调息运气。恍惚之间,似有一股真气游遍她的经络,由入转出,由浅渐深,驱邪养正,刚柔并济。起初她杂念繁多,思潮纷乱,内息在周身运转两圈之后,她凝神静心,郁气也消散了一大半。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心中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丝忧烦。
华瑶微微歪头,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办法?”
谢云潇如实回答:“我近日读了几本书,略有参悟,自创了一门养气调息的功夫,似乎能帮助你安神定心。”
华瑶记起来了,最近几日,谢云潇常读医书,《太医真经》、《医经余论》、《正念机要》、《心魔集释文》这几本医书都摆在他的书桌上。他时不时地翻阅,偶尔还会做些摘录,倒也真是一片至诚。
华瑶认真道:“嗯嗯,确实有效,你辛苦了。”
谢云潇道:“你日理万机,比我辛苦得多。”
华瑶坐在谢云潇的腿上,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见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他的气息也是温热的,她又恍惚一瞬,此情此境,像是春夏之交的光景,风轻云淡,花香日暖,她难免有些懒散,竟似大梦初醒一般。
她的身体才刚放松下来,思绪又回到了正事上。她缓声道:“时局艰难,一天也不能懈怠,东无城府极深,太后也是老谋深算……”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给太后写过信,太后并未回复,似乎暗藏深意。太后本该判决杜兰泽秋后问斩,秋天已经过完了,冬雪纷飞,冰寒霜冻,杜兰泽的罪名仍未拟定,京城也没有相关消息传过来,这又是为什么?太后又在等待什么?
谢云潇打断了华瑶的猜想:“东无派来的奸细扮作流民,设下了埋伏,你也应该严加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