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公主在老臣课上睡着,还推脱称是因为昨夜罚抄抄得太晚。
结果交出来的罚抄又分明是找他人代写的,偏偏公主还拒不承认!”
“哦?”
宣武帝接过崔太傅递来的罚抄看了一眼,眉心同样是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
这篇罚抄上的字迹虽说离着名家大师什么的还有着一段距离,可这龙飞凤舞的张扬笔触若非是有着一定的功底,也绝对写不出来!
昨夜他用完晚膳之后便去了后宫,倒是没再过问云舒那边的情况。
但之前龙影卫明明说过,云舒只写三十个字都费劲……
将罚抄递还到云舒手中,宣武帝虽也不解,却并没有如崔太傅那般直接就下了定论,只是沉声道:
“你可有何解释啊?”
“回父皇,其实要证明这字是儿臣写的并不难,只要让儿臣当着你们的面再写上几个字就行了。
但是……”
难得皇帝老爹恰到好处地来了一趟,而且看起来对她的态度似乎也还不错,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谋点儿好处,那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云舒故意停顿了一下,露出几分委屈,几分隐忍与倔强的表情:
“但是儿臣不能白白被冤枉!
如果儿臣证明了这些字的确就是出自儿臣之手,崔太傅就得免了剩下那九遍罚抄!”
“可。”
见云舒眼底坦坦荡荡,并无半点心虚之色,宣武帝欣慰之余,随口就答应下来。
崔太傅慢了半步,这时候当然也不可能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只能板着脸,从岑伊伊桌上取了只毛笔过来:
“公主请!”
“我不用这个。”
云舒站着没动,眼巴巴地瞅了宣武帝一眼:
“父皇,只要这份《中庸》是儿臣抄的就行了对吧?
用什么抄的……应该不重要?”
宣武帝:“?”
听她这意思,难不成……她是用脚抄的??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
这倒也怪不得他脑洞大开。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写字不用笔还能用什么?
笔是无法被取代的,那唯一能改变的就只有握笔的地方了。
堂堂一国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鞋袜像什么话?
那场面光是在脑海中闪现一下,就十分令人窒息。
“你……”
宣武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这小崽子若是真敢说用脚抄的话,他就给她把罚抄翻倍至二十遍的准备:
“你想用什么抄?”
“用……”
云舒从书箱里掏出了一根鸡毛:
“另一种毛笔。”
宣武帝:“?”
“荒谬!”
憋了半天的崔太傅在看见那根鸡尾巴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读书本是件高雅之事,如何能用这等……这等粗鄙的东西来写字?”
“鸡尾巴毛怎么就粗鄙了?”
云舒不乐意了:
“你们用的这毛笔也不也都是什么狼毛兔毛羊毛做的吗?几根毛还要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你!”
多少年没见过云舒这般“离经叛道”的学生,最是讲究读书人风骨礼仪的崔太傅被气得不轻: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不都是动物身上的毛,且一样能写字?”
云舒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羽毛已经沾上了墨汁——
准确地说,是羽毛中间那根较硬的,空心的羽轴,沾上了墨汁。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当着宣武帝和崔太傅的面儿,云舒唰唰两下,就写完了《中庸》的第一句,
细看之下,其实与寻常毛笔写出来的字还稍稍有些不太一样,
但行笔连绵,气韵通畅,确实和先前那一份罚抄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崔太傅,如何?”
“哼!”
崔太傅板着脸甩了下衣袖:
“旁门左道!非君子可为之!”
“照太傅这说法,君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每天端着一副清高的姿态就是君子该做的啦?”
见宣武帝并没有立刻表态,站在崔太傅那边呵斥她,云舒也稍稍有了些底气:
“可谁又能一出生就是君子?想要成为读书人,总得先读书吧?
这年头读得起书的人有多少?一支毛笔对寻常百姓来说都够吃上多少顿饱饭了!
但鸡尾巴毛就不同了……”
宣武帝:“说得好!”
云舒:“……?”
虽然她为了让宣武帝意识到她这个没有外家送银票的小公主过得真的很寒酸,手里连铜板都没有几个,说话的时候确实扯了面大旗,有那么点儿义正词严的意思,
但便宜爹这么捧场,她还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