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兴,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们去州桥夜市游玩可好?我挺想念那儿的当街水饭、獾儿野狐肉," 王楚嫣挽唇,"咱们京城美食如云,我要重新都尝一遍。"
"好。" 王昂抬头,看着王楚嫣莞尔的笑颜,亦是唇角微扬,"等打完仗,我们也再回头重温,州桥明月、梁园雪霁、繁台春色、金池夜雨,所有的汴梁美景。"
"嗯,若儿一定很开心,自从回京,我们还没怎么带她出去玩耍。"
王楚嫣替夫君盘好发髻,接着为他穿上铠甲,看惯了王昂文官的袍服,第一次见他戎装打扮,透出一股别样的俊朗与刚毅,王楚嫣有些恍惚。
明日,金军就会兵临城下,发起攻势!
夫君要登上城楼,与李纲,郓王他们携手主战。
彼时是战前的离别,王楚嫣恋恋不舍地打量王昂,欲言又止。
蓦然,王昂俯身,吻上她的唇。
王楚嫣缓缓阖目,心宛如,新婚燕尔般的激跳,却是很疼的那种。
良久,她睁开秋水荡漾的眼眸,朝他绽放最美的笑容:"叔兴,我们等你回来。"
"好,照顾好你自己,还有若儿。" 王昂的双眸浮出淡淡的水雾,倘若停留太久,一直压抑的心痛会促使他的泪水滑落。
他拔足转身,走出屋外,在离得足够远时,蓦然回首。
—— 那里,就是这盏温暖的光,一直照亮着他回家的路。
王楚嫣倚在窗前,守候到望不见人影,远处响起纷沓而去的马蹄声,这一刻,她搂着战栗的身子,泪水夺眶而出。
哭完后,她坚强地打起精神,亲手收拾屋前屋后,家丁想走的都走了,倒也落得个清净。
拂晓过后,她瞥见天色,似要下雪了,忽地想起王昂未披氅衣,忙寻来那件几年前做的新氅衣—— 里面有她特意绣的,与之前的旧氅一模一样的心型补丁,可惜夫君一直未穿过。
王楚嫣披上白貉袖,先是去到邸店那儿给父母请安,顺道让小兰若与穆清一块儿玩耍。俩小娃见面就亲热得紧,抱在一起,你啃我,我啃你的。
得知战事来时,王员外捶胸顿足地哭闹好一阵,现下似乎想开了,守着空荡荡的邸店,没事就阖目养神。
王员外从躺椅坐起,看了一会儿玩闹的小宝贝们,继而凑向王楚嫣的耳畔,神秘兮兮地说道:"女儿呀,爹爹将金银宝物都藏起来了,就在你亲娘种的那棵紫薇树下,万一有何不测……"
"呸呸呸," 王楚嫣瞥了他一眼,继而笑道,"不过啊,爹爹没有变,我就放心了!"
满面愁容的张巧金也打趣道:"你爹还让人挖了个地下的藏身之处,并备足干粮,好让我们躲进去。"
这一家人都忒固执。不仅王楚嫣执意留在京城,还有王员外,舍不得离开祖传三代的邸店,张巧金只好留着陪他。他们王家将所有性命都压上了。
王楚嫣同父母聊完后,经过邸店,与还在的几位家丁照面问候。
徐管事依旧坚守前庭,抡着那把旧得快掉完毛的拂尘清理台面。
"王娘子这是去哪儿?"
"给我夫君送衣裳。"
徐管事思及往昔,笑道:"想当年,你也是为他送衣,估计今儿天也快下雪了。"
"是喏。"
"王娘子,路上小心!" 丁苏嘱咐道。小门童长成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早将这儿当作自己的家,死活不愿离去。
"放心,苏儿也是。"
王楚嫣走出邸店,纷扰慌乱的街景扑面而来。
彼时,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见到王昂沉浸于繁华的街景,为何他会挽唇微笑。
因为那时的人间烟火,分外安逸璀璨。
"阿嫣——" 孙若熙与赵浅真恰巧在街对面,朝她招手。
王楚嫣欣然前往,与姐妹们驻足于街角。那里,一位老者正在自得其乐地说书,甭管身旁经过多少惶恐不安的路人。
"自从太上皇禅位太子,太子登基,整顿军马,团结军民,所有天下义士、勤王之师正在赶往京城! 金人虽铁骑彪悍,可侵犯我们大宋国土,便是有来无回!"
"众位可知,这几日,官家穿甲戴盔,冒着风雨巡视城楼,鼓舞士气,并雪中送炭、送衣,还将御膳房的食物赏给将士们吃。有这么一位好官家,我们怕甚?!"
"宣和改号靖康,这两字寓意甚好,'靖'乃诗经的日靖四方,'康'是尚书的永康兆民。不久,我们大宋天下,必将国泰民安!"
说书人正是尹常卖。
王楚嫣她们与尹先生点头问候,随他呼道,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