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热切地看着自己的好儿子,连连点头:"楷儿所言极是,近日有空时,你我再促膝长谈。"
赵楷乖巧回礼:。"儿臣谢过父皇。"
徽宗又瞥了一眼站在另侧的太子赵桓。
太子话不多,仅是跟随众人微笑,偶尔道几句好,见父亲递来目光,太子略带僵硬的笑容一瞬暗沉,紧张地躬身道:"父皇,画谱与书谱甚好,儿臣,儿臣恭贺父皇。"
徽宗微微蹙眉。
气氛忽然紧张。
画博士宋子房见此局促的情景,机灵圆场:"幸得陛下隆恩,画院才有今日的兴盛! 陛下改建画院,又在国子监增设画学,还时常劳心劳力,亲自到画院授课,监考,陛下是天下所有画者之庇佑圣人!"
这番话也属实。
曾经宋朝旧制,书画两院的人皆属于"以艺进者",虽能如文官那样穿戴绯紫的衣服,但不得佩鱼,如今徽宗允许书画院出职人佩鱼,又让诸待诏每次立班时,以画院为首,书院次之,其他人如琴院、棋、玉、百工排在后方。因为优待,召试者纷至沓來,都以进入图画院为荣。管理画院的博士由精通书画的官员担任,大名鼎鼎的米芾就曾是书画两学的博士。
目前,宋子房担任画博士,也是位货真价实的才子,曾得苏轼的赏识,称其画作为真士人画也。
宋子房对今上万分敬重:"臣想起有一回,陛下来画院指教,让众位画学生绘一副孔雀开屏,然而没有一人画对,陛下可还记得?"
徽宗回思,笑道:"确有此事! 孔雀开屏,必先举左脚,他们都没有画出这个细节。宋博士知我也,近来朕事务繁忙,无法常来,你可要替朕看好画院!"
宋子房感动谢道:"臣必定全力以赴!"
画院众人随宋子房向徽宗再三拜谢。
面对嗜好艺术的今上,臣僚推波助澜,极尽逢迎。
徽宗乐得如处云端:"对了,万岁山何时能建成?迄今已四年之久。"
王黼笑颜逢迎:"明后年必能建成,届时会有比内苑更多的花石鸟兽充实其中!"
后面有人说道:"听说近来两浙不太安宁?"
王黼转头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继而满脸堆笑看向徽宗:"陛下请放心,东南安好,苏杭应奉局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京城运送花石,一切稳中有序!"
王黼故意隐瞒那里的动荡。
"那就好,朕迫切着呢。" 徽宗浑然不知,颌首道,"待朕闲时,再画几幅花石,朕绘过一副祥龙石图,那块太湖石玲珑剔透,画时笔下似有飞龙游走,感觉甚妙。"
"今日,除了画谱与书谱,朕还有一件精品,想与众卿共同欣赏。" 徽宗笑得如沐春风,看向画院一人,"张择端,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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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张择端恭谨地手捧画卷,走到前方,于紫檀长案上,亲自将画卷徐徐展开。
画面呈现的那一刻,似乎春光灿烂,凝止的人间烟火缤纷绽放,袅袅蒸腾。
哗——!
众人竞相围观,皆是大开眼界,由衷惊叹。
宫廷里,这类民俗画很少见,何况还是将近十五六尺的长卷! 画面街景错综,人物繁多,描绘细致入微,整体结构却又严谨大气,繁而不乱,长而不冗。
见到张择端与画作时,王昂幽冷的眸光浮起笑意,打量画面的最左方,王家邸店很显眼,还能看见"久住王员外家"的招牌,对面是孙羊正店,还有赵太丞医馆。
甚好,甚好,楚楚定会心花怒放。
王昂与张择端彼此悄悄递了眼神,会心一笑。
"甚好,甚好。" 徽宗也是龙颜大悦,对张择端赞道,"张画师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反而,比朕想象中的还要好! 大宋盛世,汴京锦绣,百姓安居乐业,皆在画中。明年,朕很想你再作一副,金明池争标的盛况,亦在清明时节。"
张择端双目盈泪:"臣深感荣幸,臣遵旨。"
徽宗再度赏鉴,问道:"此画何名?"
张择端欠身拱手:"回禀陛下,此画记录清明期间的光景,靠近东城汴河,所以臣暂且想了一个名字,能否叫做,清明上河图?"
"好一个清明上河图!" 徽宗抚掌称赞,旋即命内侍取来笔墨。
继而,徽宗俯身于案前,用自己独创的书法为画作提名。
笔势灵动秀逸,字迹瘦劲,有屈铁断金之势,气韵非凡。提名后,徽宗欣欣然地盖上双龙小印。
群臣对今上的书法万分敬慕,美言不绝。
"陛下的书法银钩铁划,仙风道骨,自然遒美!"
"天下第一,无出其右!"
童贯的声音最洪亮,趁机炫耀今上对自己的别样宠爱,说道:"臣在崇宁年间,功迁武康军节度使时,陛下曾经亲书一份[千字文]赐予臣,陛下还记得么?这件宝贝,至今,臣都是每日观赏、敬拜,感激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