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验丰富,上手速度飞快,每天就靠着那五十块钱过活,中途还意外接到了浮生的售后电话,真是一段孽缘。
对方像瞬间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脏话狠话都说得出,一点儿也不温柔。
通话挂断前还恐吓何乐为:“我早晚会找过去,你等着。”
何乐为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知人知声不知心,唉,算他听走耳了。
这样的日子飞快,他石膏都拆了,在某天夜里,终于接到季晓茜的电话。
“周末你方便吗?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想过会拖那么久。”季晓茜告诉他,学校期末考试的时间做了调整,大家都忙着复习,只能将纪录片的拍摄延后。
何乐为表示理解,只要能继续拍就行,他实在是缺钱。
“行,但是有个事我要事先跟你商量。我们这边申请到的补贴薪资只有1000,我这边会再给你补1000,你可以考虑一下。”
那么多!何乐为嘴巴都张开了,“不不不,一千就好,给我一千就够了。”
求财不求多,求个心安理得。
季晓茜也没客气,只说周末过去他家,让他做好准备。
小瞎子能准备什么,就热情地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地板擦了好几遍,保证眼睛好的人也能看见亮堂。
很快,拍摄的日子就到了。
何乐为穿上他自认为最好的衣服,咧开嘴地开门迎接,清冽的薄荷香被微风裹挟着吹进来。
他整个人都拢进这气味里。
又见面了,好声音。
第11章 关心
“陈政年你挡在门口干嘛?”季晓茜一把推开他,也没想过收着力,直接把人推得往前扑。
好在陈政年反应快,手臂一捞,把站在门前的何乐为猛然搂住,才堪堪刹车。
仿如天降巨墙,直冲门面,何乐为颧骨都要撞碎了,“哎呀妈,谁拉的我!”
“抱歉。”陈政年声音淡淡的,薄荷味却浓郁了,化在鼻尖,吸入肺腑。
薄荷,何乐为特意搜索过,提神醒脑是最主要的功能之一,可是他现在为什么感觉晕乎乎的,脑袋转不过弯来。
“何乐为,站好。”
“啊?”何乐为怔了一下,倏地意识到他正软塌塌地挂在陈政年身上,“哦!好。”
他站定身体,在自己家都有点不认路了,摸着瞎,撞了好些东西,语无伦次:“来、来来,大家都进来吧。”
好几个志愿者协会的会员都看得心疼,摄影师调好机子,推到何乐为跟前,显然已经进入拍摄。
陈政年看了摄影师一眼,没说话。
“乐为,我们首先要给你做一个采访,简单地了解一下情况。可能会涉及到你失明的原因,你能接受吗?”
季晓茜少有这样严肃说话的时候,他们是来做助盲宣传的,不是来揭人伤疤的。
但同样,所有人都知道,越深刻悲伤的故事,越能够激发人类潜藏的同情心。
即使他们不愿意,但也无法否认,这样的宣传很俗,却能达到最佳效果。
何乐为其实一点都不介意,他瞎了至少有十几年,曾经痛苦过,甚至没有来得及彷徨无措,就被大人们安排妥当。
“我没事的,我可以采访。”他笑着说。
季晓茜见他这样,放心下来,“那你简单地介绍一下?”
摄像机架好,有人在何乐为领口夹了个东西,沉甸甸的,领口被拉得往下坠。
他不知道是什么还好奇伸手摸了摸,滑溜溜的小方盒子,不清楚拿来干嘛用。
“这个是收音器。”
“何乐为,去换件衣服。”
季晓茜和陈政年同时开口。
在场除了何乐为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他们,然后眼珠又在何乐为身上溜一圈,恍然大悟。
何乐为的衣服大概是太薄了,挂不住收音器,领口堕成一条弧线,隐隐约约能望见里头半颗淡粉色的樱桃小点。
恍然是恍然了,大家又开始震惊,陈政年什么时候这样贴心过?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何乐为以为是衣服不好看,影响上镜,便吭哧吭哧地跑回房,一顿翻找,最后还是在一堆衣服里犯了难。
盲人的审美实在没办法和健全人对比,他只好拎了几件,拿到门外去问陈政年,“哪个比较好呀?”
四五双圆滚滚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悠,连何乐为也察觉出怪异,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就好像走在热闹的大马路上,有人喊一声“快看!有瞎子”,然后空气登时安静下来,能实质性体会到大家的注意力全落在他身上。
陈政年给他挑了件领口窄的白t恤,身上那股压力感瞬间又没了,何乐为挠挠头,迷茫地关上房门。
殊不知,视线转移回陈政年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