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铁链、扭曲的带着尖刺的镣铐、地上还有早已干涸的一大摊血。
这里没有床也没有家具,只有一个用水泥砌出来的高台,应该是犯人用来休憩的地方。一旁的水槽看起来非常脏,是供人用于排泄的。
这里看上去比监狱更像监狱,可是为什么监狱会出现在电影院地底?
叶桐突然开口:“木琪,你快来看。”叶桐站在石头垒出来的高台旁低垂着脑袋,手上拿着一个破碎的相框。
她将相框递给木琪:“你看……”
照片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外国男子抱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两个人正一起冲着镜头笑。男孩手上抱着一桶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爆米花,看起来非常满足的样子。
照片右下角的斑驳字迹写道:「王晓鸥和于爸爸」,落款日期是「新历0038年」。
原来王晓鸥名义上是被于老板收养的儿童,私底下却是被囚禁在此地的囚犯。
原来金发碧眼的于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虐待儿童的变/态。
第69章
骆遥和纪行初在地底下相遇了。
放映厅内的所有物件都是由魔化物所组成的。事实上,当他们坐在沙发上观看记忆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和魔化物紧密相连。
海滨电影院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而它对付入侵者的手段也不同寻常。
纪行初在放映厅里看到了妹妹的生平,对他而言,那是一段地狱般的过去。
过去他只知道纪然曾经历过一段黑暗岁月,但他从不曾自己亲眼目睹过。那时的他自己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他只能从妹妹身上的伤势、淤青和凄惶的神情来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从不愿意细想,更不可能揭开兄妹俩共同的伤疤。在他心里,纪然永远都是最纯洁的天使,哪怕天使根本就不该降落在如此黑暗的地方。
在放映刚开始之前他还灵台清明,知道自己此刻正身处高级魔化场域,可当纪然的过去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纪行初仿若被一辆双层巴士当场撞飞— —
他失控了。
先是颤抖、然后异能爆发,他不能自已地以自己为圆心向四周发射出一道又一道利剑,直到整个放映厅全都布满裂痕,直到福寿螺再也不能伪装平静,它们不由自主地疯狂逃窜起来,然后将纪行初吞噬。
他无法抵抗地不停坠落着,垂直落下的过程中纪行初一直在颤抖,刺骨的寒冷从内心深处蔓延至指尖。
他不知道纪然的过去竟是这样惨,他不知道……他一边掉落一边自责:我真该死,我是一个连妹妹都保护不了的懦夫。
驱魔人本是一群天生对魔化物更有抵抗力的人,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人。但凡是人,总有堕为魔物的可能性,只要一些外力刺激、再引发内部崩溃、叠加魔化场域的负面吸引,就会成为失去思想、人格、个人意志的怪物。
驱魔人在魔化场域中堕魔的情况屡见不鲜,这些管不住自己的可怜虫最后不是成为魔化场域的一份子,就是被同行的驱魔人一枪爆头以绝后患。
纪行初陷落在福寿螺堆里,这群肮脏的腥臭的东西驮着他向前。他先是感到恶心,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嫌弃任何东西。毕竟这个世界上最最肮脏卑贱的就是没能保护好妹妹的自己,福寿螺不过只是动物,而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畜生不如。
其实求生本能曾经无数次提醒过他,再不逃就要来不及了,奈何哀莫大于心死,纪行初的内心世界早在一号放映厅里就已崩塌。
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就要面临清醒的痛苦,就要面对自己曾经的错误,与此相比,活着还不如死了。
身体疯狂叫嚣:纪行初,赶紧离开这些魔化物!再不走就会被它们吞噬了!
可在他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既淡又轻地自问:逃?为什么要逃?还嫌不够累吗,何必呢?
活着又是何必呢,生命不过只是一趟受苦的旅程,自己虽已拼尽全力,却也不过只能走到这里。作为一个哥哥他是极其失败的,是他跟妹妹说有人来福利院选明星了,是他怂恿纪然好好表现争取机会的。他没有保护好妹妹,他害了纪然一辈子。尽管这些年他努力赚钱给纪然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但这有什么用呢?纪然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等纪行初开始独挡一面日进斗金的时候,纪然早就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根本就没办法救下她。
生门从来只有一个,纪家兄妹早在离开福利院大门的那一天起,就已经错过。
纪行初不停问自己,这些年我到底在干什么?
……无数回忆从脑海中炸开,他看到面容早已模糊的母亲,看到童年时三个人挤在小小的房间里围着桌子吃饭的场景。因为电力系统当时还没有得到完整修葺所以灯光很暗,但哪怕他们是如此贫穷,至少一家人还整整齐齐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