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娇也懂事,一句话也没问,解开衣衫,任由那女子替她眼看伤情。
女子一笔一笔,写得很详细清楚。
许菱玉虽没做过这行,毕竟从小在衙门长大,见过许多,也听过许多,知道红雨找来的人是正经做这行的,只不知在哪个衙门供职。
她虽是红叶阁阁主,却也才知道阁内如此藏龙卧虎。
若明日公堂上,要面对的是旁的父母官,许菱玉或许还要确认对方身份。
可秀才说过,暂代县令的是她爹许淳,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段家再能砸银子收买人,也不能让许淳胳膊肘往外拐,帮着旁人对付她这位唯一的骨肉吧?
况且,她也不需要许淳帮什么忙,只需要他实事求是,不要徇私枉法,包庇段明。
送走两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许菱玉掩唇,打了个长长地哈欠,心满意足回屋继续睡。
通往后院的小门侧,一道颀长身影从暗处走出来,亲眼看着她关上房门,唇角微微弯起,悄无声息回到后院厢房。
怪不得阿玉想做的事,总能做成,她并非凭着一时血性冲动行事,而是悄悄筹谋。
顾清嘉没有去猜她会如何做,却已可以预料到,若上公堂,段家必输无疑。
因今日有要紧事,众人起得都早。
不烈的晨曦照在庭院,长缨按芹姨说的,搬了张大些的膳桌放在院子里,几人围坐用膳。
清粥小菜、肉包馅饼,各样吃食摆在桌上,热气腾腾。
芹姨盛一碗鸡丝粥,递给孟千娇:“千娇今日瞧着好多了,多吃些,身子恢复得快。”
“谢谢芹姨。”孟千娇捧过热乎乎的鸡丝粥,温暖从掌心直流入心口。
这样热腾腾的日子,她已许久没感受过了。
“确实好了许多。”许菱玉打量着表姐,笑得点头应和。
孟千娇将粥碗放到面前桌上,瞥一眼许菱玉含笑的,永远充满朝气的眉眼,暗自羡慕。
拿起白瓷汤匙,将煮的鲜美软烂的肉粥送至唇畔时,她遮在睫羽下的眼眸已微微湿润,视线也变得模糊。
她明明父母双全,嫁的也算是本地望族,从哪里看,都该比阿玉强,可为何她总不及阿玉过得好呢?
自小便想不通的事,她如今依然想不通,可她心中已无嫉恨,只有羡慕感激。
许菱玉这处小院不大,里里外外转遍了,也不需要多久。
可当阿玉扶着孟千娇慢慢走动,带着她晒晒太阳,闲话家常时,孟千娇却觉处处都好。
院墙上绿茵茵的凌霄花瀑,院中已有些年头的玉兰树和梅树,就连后院简陋的茅草亭,也显得古朴野趣。
处处透着自在舒服,不知比段家重院深宅好多少。
可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
孟千娇刚坐到廊庑下歇脚,准备问许菱玉,今日她该如何做,才能与段家彻底断绝关系。
院门被叩得咚咚响,门外传来她母亲江娴的声音:“许菱玉你开门,把千娇还我!你自己嫁个穷秀才,就见不得千娇好,非要挑唆她,带坏她!”
听到这话,许菱玉秀眉微挑。
果然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孟家是一点不念她的好。
不过,在她决定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孟家对她不会有什么好话。
许菱玉也知道,舅舅、舅母对孟千娇,远不及孟千里好。
但她仍有些意外,舅母他们明知昨日表姐从段家出来时,身受重伤,去医馆医治后,还在她这里养伤,却依旧想着要让表姐回孟家。
“阿娘!”孟千娇听不下去,又羞愧又难受,根本没脸
再看许菱玉一眼,霍然起身要去开门。
可她夜里才刚退热,身子还虚着,尚未挪步,人先头重脚轻地晃了晃。
许菱玉赶忙扶住她:“当心你的身子,伤都没养好呢。我没事,又不是你在骂我,不必替别人愧疚。”
说话间,金钿已快步去打开院门。
喊话的是江娴,来的却不止她一个,孟近墨、孟千里也都来了。
孟千里依旧是那副心虚地有些抬不起头的模样:“表妹,阿姐。”
长缨在墙根下劈柴,朝窗口望一眼,见半开的楹窗里,公子正“心无旁骛”看书,他便也装聋作哑,埋头干活。
许菱玉没叫人,而是冲金钿道:“去备茶,方才舅母一顿骂,想必这会子口渴得很。”
进到院子里,江娴也看到孟千娇脸上、手背的伤了,再听到许菱玉的话,顿时骚得脸颊发红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