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忠当时惶恐跪地,并未应承什么,可多年主仆,他岂能了解王爷的性子?
于忠抿抿唇,语气略显僵硬:“还是个毛丫头呢,总也长不大。”
于思思可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她很想长大。
奇岙园里,宁王伯伯说了算,也素来宠爱她,就算她与王府的两位哥哥起争执,宁王伯伯也只会偏袒她。
只是,每当她拉着宁王,央求他,说想去山外看看的时候,宁王伯伯总说她还小,外面太危险,等她长大再说。
如今,她武艺已练得不差,两位小王爷都打不过她,宁王伯伯亲口说她长大了,那她是不是……
想到这里,于思思迫不及待抓住宁王小臂,摇啊摇,娇声娇气央求:“宁王伯伯说得对,思思已长成大姑娘了,那这回我可不可以跟着宁王伯伯和爹爹一起出山?我保证听话,绝不惹是生非。”
“本王是可以放你出山,怕你爹爹阿娘不放心啊。”宁王哄她,“给你带了些好东西,你自去正殿找侍卫拿,我与你爹娘说说话。”
于思思以为,是说让她出山的事,当即笑应:“好!”
目送她走远,宁王与于忠一前一后行至廊庑下,宁王解下氅衣,侧身递给于忠:“在外守着。”
随即,不等于忠应声,他伸手推开挡在面前的半扇朱漆雕花门。
于忠紧紧抓着氅衣,面色发白。
屋里比外头暖和许多,宁王迈进次间,一眼便瞧见落地罩侧,松松挽着的帷幔后,露出一角藕荷色裙摆。
裙摆无风而动,昭示着女子惶恐的心绪。
“阿茴,许久不见,你就打算这样同本王叙话么?”宁王一手负于身后,气定神闲。
他语气温儒,却给人异样的压迫感。
孟茴不想见他,闭了闭眼,鼓起勇气:“我与王爷没什么好说的,王爷若有话,不如吩咐于忠。”
“倘若我想告诉你,关于许菱玉的事呢?”宁王语气如常,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
蓦地,一只白皙素手扶着帷幔,裙裾猛然晃动,孟茴仓促从帷幔后走出来,神色惶惶:“求你不要伤害阿玉!”
阿玉才刚成亲不久,宁王是不是想使什么卑劣招数,破坏阿玉平静的日子?
“阿茴,你终于肯见我了。”宁王盯着帷幔侧的美妇人,眼神是多年执迷不悟蕴积的痴迷。
那眼神,屡屡令孟茴心慌惧怕。
宁王上前两步,又生生站定,痴迷渐渐撕裂成斑驳恨意。
“不知道于忠有没有告诉你,你与许淳生的孽种,不久前,成亲了,那郎君是她自己选的,本王见过,确是一表人才。”宁王摩挲着袖口纹路,视线一错不错拢着孟茴。
若让宁王知道,于忠曾对她说过关于阿玉的事,恐怕宁王会封于忠的口,往后她再难打听阿玉的消息。
是以,孟茴略垂眸,摇摇头:“他没告诉我,既是阿玉自己选的夫君,我便放心了。”
“放心?”宁王低笑,“阿茴,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的吗?那件事以后,我还像从前一样重用于忠,日日将他放在身边,可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故意委身于他的那晚,锥心之痛,夜不能寐,这样的痛苦,我承受了十余年,你凭什么安心?!”
宁王不担心于忠背叛他,他已盯了于忠十余年,知道那是最忠心的一条狗。
“于忠既未告诉你许菱玉的婚事,想必也没告诉你,她的夫君是谁吧?”宁王嗤嗤低笑,“她眼光确实好,被她看上的可是当今最声名显赫的二皇子啊。”
孟茴面上血色陡然褪尽,睁大眼睛盯着宁王,眼中满是骇然。
“当然,她自己不知道,否则也不敢拿信物做伪证,编造这桩荒谬的婚约。你道那是什么信物,才碰巧牵制住我那侄儿?是你父亲留下的辰云玉璧。”说着,宁王想到什么,微微摇头,“当初你连我都不记得了,想必也不记得什么辰云玉璧,不过,都不重要。”
他忽而弯唇笑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今日我那侄儿拿着玉璧来找我了,他不知那玉璧的来历,我便行行好,告诉他,你父亲是曾想篡位的乱臣贼子,太祖手下唯一的漏网之鱼,你猜,我那嗜杀成性,活埋北夷数万王师的侄儿,回去会如何善待许菱玉呢?”
孟茴听得手脚冰凉,身形止不住地发抖:“你撒谎,我父亲不可能是那种人。”
她少时生过一场重病,下猛药才捡回性命,可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