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听说于忠快死了,她没有欢喜,没有轻松,只有担忧和恐惧。
顾清嘉微微拧眉,倒不是因为孟茴要见于忠,让他有什么为难,他只是对许淳的做派有些厌烦。
私自传唤孟茴,还刻意透露于忠的消息,能有什么好居心?
“可以。”顾清嘉淡淡应,并未对于忠受伤的事做任何解释,而是瞥一眼上官霈,“上官,你带孟太太去。”
眼下于忠已从医馆挪出来,人在段府内院静养,宁州城请来的方大夫等人正为其诊治。
这位方大夫祖辈曾出过太医,家学渊源深厚,倒有几分真本事。
“多谢二皇子恩典,有劳上官大人。”孟茴福身施礼,礼数恭敬周全。
可临出门,她扶着门框,有顿住脚步。
“上官大人可否在门口稍待?民妇还有几句话,想单独请教殿下。”孟茴语气迟疑。
她不确定上官霈会答应,也不确定顾清嘉愿意拨冗听她说那些话,可为了阿玉,她总得试试。
上官霈顿住脚步,没应她,而是望向书案。
顾清嘉极轻地点点头,上官霈才朝里向孟茴展臂:“孟太太请便。”
室内只余他二人,孟茴举步走到书案前三不远处站定,望着他脸上被日光照得耀目的紫金面具,温声请求:“殿下可否暂且将面具摘下?不管是否出自真心,殿下也算唤过民妇一声岳母,民妇向与殿下说两句家常话,还请殿下看在阿玉面上,能破例一次。”
闻言,顾清嘉终于确定,孟茴一早就知道他是谁。
“倒是小婿多此一举了,方才多有不敬,还请岳母大人见谅。”顾清嘉说着,锋锐凛然的眼神已变得柔和许多,他稍稍侧首,动作利落地摘下面具,“不知岳母大人何时知道我身份的?”
这正是孟茴想与顾清嘉说的事之一。
孟茴端凝着眼前头戴玉冠,面容熟悉的年轻男子,想到他在逍遥居里的样子,又想到他这两日待阿玉温柔体贴的姿态,最后终于跟眼前这张脸重合。
“殿下可还记得,曾拿着一枚摔成两半的辰云玉璧,去见宁王?殿下离开之后,宁王便进山找到我,告诉我殿下的身份,还告诉我他对殿下撒的谎。”孟茴再度朝顾清嘉施礼,垂眸道,“殿下明鉴,父亲虽从未说过早年的事,可他的性子,民妇很清楚,他不是有野心的人,绝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犯上作乱之事。宁王曾亲口告诉民妇,他是想让殿下记恨孟家,折磨阿玉,让民妇痛苦,才恶意诽谤。”
“殿下若不信,尽管去查,或是审问宁王,切莫被奸人蒙蔽。”
顾清嘉能听出孟茴的焦急与担心,他默默听孟茴说完,方道:“岳母大人不必担忧,我与宁王叔虽是叔侄,可我来宁州本就是为了查清他底细,与他虚与委蛇数月,从未偏听偏信他的话。我很早便猜到他对孟家有敌意,多谢岳母大人今日为小婿解惑。”
“外祖孟云当年行事为人,我也已派人查明,并不会冤枉孟家,更不会因此苛待阿玉,岳母安心便是。”
若对旁人,顾清嘉不会耐着性子解释,但这是阿玉最敬爱的娘亲,他也会敬重。
“殿下早就知道了?”孟茴愕然。
没想到担心这样久,以为会让阿玉因此备受折磨的误会,竟被二皇子自己化解了?
“岳母可是还有话要嘱咐小婿?但说无妨。”顾清嘉语气温和有礼,并未端出皇子的架子。
眼下在段家,外头守着的,皆是顾清嘉的亲信,他仍能如此礼待,喊她一声岳母,孟茴心里倏而松了一口气。
他年纪轻轻,却能隐姓埋名,蛰伏数月,与宁王那样的老狐狸周旋,还将宁王一举拿下,其心性胆识,孟茴很难不欣赏。
所以,他在逍遥居里,无情挥开舞姬,对宁王说的那番目无下尘的话,会不会真的只是做戏?
现下想想,总比他做戏搂住那舞姬,让宁王误会他贪图美色好。
若是那样,即便是做戏,被她这个做娘的亲眼看到,她也不想让她玉洁美好的阿玉与这样轻浮的男人在一起。
孟茴略紧绷的姿仪放松下来,神情也变得自然。
她重新打量女儿挑中的郎君,尽量把他当做普通男子看待,不得不承认,女儿的眼光极佳,比她当年不知好多少。
“殿下,还有两件事,我这个做娘的,想代阿玉向殿下赔罪。”孟茴温声道,“听说当初阿玉为了躲避择选,匆匆定下婚事,说小了是胡闹,说大了是欺君,此其罪一。而她拿出家传玉璧,编造婚约,藐视公堂,骗到这门婚事,折辱殿下,此其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