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清嘉以为,是他多虑了,根本没有遗漏的时候,忽而听见上官霈惊道:“殿下,他们并非被劫匪所杀!”
闻言,顾清嘉眼皮蓦地一跳,快步上前,冷声问:“何以见得?”
毕竟上官霈曾忠于太子,反复验证后,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也很意外。
山风微凉,上官霈没立时回话,他心念飞转,深吸一口气,斟酌一番,才细细将自己查到的线索和猜测,一一禀报给顾清嘉。
须臾,顾清嘉明白了他的迟疑。
这些侍卫,乃是被官府的佩刀所伤,他们从前以为,是贼人偷了官府的刀,或是宁王贼喊捉贼。
今夜重新验过,陡然发现一处他们未曾想过的细节。
从侍卫们身上的伤口,和死状看,他们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顾清嘉也有与上官霈同样的猜测,虽然匪夷所思,却显然更接近他们寻找的真相。
侍卫们是自相残杀,且都是甘愿赴死。
谁能让他们如此?唯有他的好皇兄,太子顾清晏!
顾清嘉薄唇抿起,齿关紧咬,深眸比暗夜还冷寂。
很好,他以为的最可怜,随时会因为缺医少药而枉死的皇兄,才是这场阴谋的幕后操纵者。
难怪他已取信宁王叔,宁王却依然不肯透露药材的去向。
恐怕药材早已落到皇兄手里了吧?皇兄的病,大抵也治好了。
可是,朝中并未传出丝毫风声,他反倒是查出,关于母后选中魏小姐做他正妃的传言,源于东宫。
以父皇母后的性子,应当已经告诉皇兄,他人不在京城,而是在清江县。
皇兄深藏不露,是想看他和六大王爷斗,然后作收渔翁之利么?
顾清嘉低低失笑,眼神却凉薄。
他早就知道,皇兄表面对他兄友弟恭,就像父皇对待六位皇叔。
实际上,父皇信任皇叔们,皇兄却未曾信过他的忠心。
确实,一直以来,他也不是向皇兄尽忠,他只忠于祖父打下的江山,拯救的万民。
今日之前,他并未想过取而代之。
甚至,他在努力替皇兄找回药材,他顾念着手足之情。
可当他隐匿身份查线索时,当他在宁王面前做戏,当他悄悄盯着几位藩王,设法除掉隐患,稳固朝纲时,皇兄在做什么?
皇兄吃着药,养身身子,眼睁睁看他奔忙,还不忘在他的婚事上动手脚。
皇兄知道他的性子,他不会被迫娶哪位闺秀。
所以,他心里明白,皇兄让太子妃传出那些流言,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为了杜绝他与魏家结亲,为了斩断他与魏家旧部关系更进一步的可能。
夤夜宁静,无人打扰,他尽可慢慢梳理纷乱的思绪。
清洗干净,赶在黎明前回房,凝着许菱玉恬静娇美的睡颜时,顾清嘉又想通了一些事。
皇兄的身子或许能治好,可子嗣上,恐怕仍有些艰难。
所以,皇兄真正希望他娶的,是与太子妃同出一族的王氏女。
皇兄想借此钳制住他,确保他与皇兄始终一条心。
可是,阿玉是个意外。
皇兄暂且没拿王氏女做文章,恐怕是在观望他的态度。
顾清嘉抬起指骨,指腹极轻地描摹着许菱玉柔妩的细眉。
为了阿玉的周全,在京城诸事处理好之前,他恐怕最好不要带她回京。
此地他比太子熟,太子鞭长莫及,可若回到京城,他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总不能把阿玉关在皇子府里,不让她见任何人。
那样,即便给了她正妃
的名分,她也会被人看不起。
且她也不是会甘愿困囿深宅的性子。
他要阿玉堂堂正正与他在一起,做他唯一的妻,不会为任何人委屈她。
兄若不友,便休怪弟不恭。
许菱玉半睡半醒间,脸上有些痒,她下意识抬手去抓,却不期然抓到男人修长微曲的指。
她眼睫动了动,倦懒的眼皮睁开一条缝,借着昏暗的光线,望着顾清嘉:“秀才,你怎么还不睡?”
光线太暗,她没睡够,分不清是夜里还是清晨。
她嗓音轻柔,像雏鸟的羽毛挠过他心口。
顾清嘉顺势攥住她的柔荑,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轻道:“想多看看我的阿玉。”
听到这话,许菱玉心口一暖,被柔软的情愫侵占,不由将双臂攀上他宽肩,环住他脖颈,嗓音越发温柔,含娇带嗔:“哼,甜言蜜语,睡啦。”
“好。”顾清嘉低笑,连眼底也浸着笑意。
闻到熟悉的馨香,长臂搭在她纤柔的腰间,他竟真的生出几分困意,与她抵眉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