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把写着阿娘字迹的丝带压在案头,而是好好收在锦盒中,放在博古架上。
随即,她叫上金钿,快步出去。
金钿进屋拿帷帽、凉伞,再追出去,跑了半条巷子才追上她。
坐上马车,金钿压低声音,气喘吁吁问:“小姐,你真要去问老爷?”
“他一直欠我一个解释,我不问他问谁?”许菱玉没好气,却不是对金钿。
说完,她便发觉自己语气不太好,尽量缓和下来,解下装着那一小片红色丝料的荷包,塞到金钿手中,柔声叮嘱:“你去铺子里,装作不经意向王掌柜打听打听这料子的来历,就说我们相中这料子,也想进一批货。”
金钿知道许菱玉着急,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吧,我定会办好。”
马车先把金钿送到铺子里,才调转马头,往县衙而去。
日头烈得很,隔着车壁,仍烘得人昏昏欲睡。
许菱玉也热得昏昏沉沉,若是平日里,她也该午歇了。
可眼下,她脑中一片清明。
马车在县衙外,刚刚停稳,许菱玉便捉裙跳下马车,竭力稳住心神,心中默念着秀才叮嘱的话,才维持住平日里的仪态,冲靠在门口阴凉处打盹的差役道:“醒醒,许县丞在不在衙门里?我要见他。”
差役揉揉眼,清醒一瞬才反应过来,忙笑着引她进去:“在的。”
马县令活着的时候,许淳协助查药材丢失案,还颇为卖力。
自从马县令死后,衙门里人人头顶似乎都笼罩一团阴云,悬着一柄刀剑,许淳反而不那么积极了。
有高县尉父子日日出去搜查就行,查得到最好,若查不到,多他一个,结果也是一样,大家一起死。
这会子,大半差役都派出去,跟着高澍他们去云雾山一带了,衙门里静得很。
许淳趴在未看完的卷宗上,半睡半醒间,被人摇醒。
“阿玉?”许淳疑惑,“你怎么来了?冰用完了?”
清江县是小地方,买冰不易,寻常人家买不起,许菱玉虽买得起,却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酷暑两三个月,哪能日日这般奢侈。
而每年这时节,衙门会发些例冰,许淳就这一个女儿,还指望着她帮忙收尸,便从份例里匀出一半,隔三差五着人往桂花巷送。
这段时日,许菱玉夜里睡觉有冰可用,倒是睡得好些了。
还让金钿搬到芹姨房中,晚上在她们房里也摆上冰盆,省着些用。
许菱玉摇摇头,站在官案这一侧,盯着许淳:“许大人,我今日来,是有桩要紧事问你。”
感受到她来者不善,许淳困意顿消,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靠进椅背,轻应:“你说。”
许菱玉盯着他,声音不大,吐词却清晰,由不得他糊弄、逃避:“我娘的坟茔里埋葬的,究竟是何人?!”
第52章 悄悄(1更) 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了。……
被她这般劈头盖脸发问, 许淳陡然怔住,目瞪口僵。
许菱玉也不逼他,给足他接受现实、平复心绪的时间。
好半晌, 许淳发直的眼神才恢复过来,垂眸避开她的盯视, 语气发虚应:“自然是你阿娘。”
“你确定?”许菱玉哂笑。
许淳仍想逃避, 望向幽静的廊庑外炫目的烈阳,怅然道:“阿茴是我亲自安葬的,岂会有错?”
随即, 他想到什么,猛然朝许菱玉望来,神情紧绷问:“阿玉,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阿玉这时候来质问他,定然不是听姚芹说的。
否则, 也不会等到今日才问。
会是谁?带走孟茴的那个人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顶着杀害妻子的恶名, 他也很想知道,阿茴被何人掳走,带去了何处。
他这般紧张反问,许菱玉怎会看不出来,许淳早就知道那坟茔里葬着的不是阿娘。
难怪,这么多年,许淳都不曾去那坟前祭拜过,她和芹姨都以为是许淳心中有愧, 无颜面对。
“你不说也没关系。”许菱玉站直身形,冷眼睥着他,“我自有法子去验证。”
“许大人既然守着秘密这么多年, 那便一直守下去,若在我找到阿娘之前,听到你传出什么对我娘不利的话,我真的会找人割了你的舌头。”许菱玉冷声威胁。
知道许淳并未害死阿娘,她心中恨意消减不少。
可许淳明知当年的女尸不是阿娘,却坚持认作阿娘,以阿娘的名义安葬,显然是不盼着阿娘回来的,这么多年他也没找过,甚至与韦氏恩爱十余年。
不管他为何这样放弃阿娘,都令她心生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