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顿好,引他们进来的侍者走了,厢房内只剩他们两个,许菱玉终于忍不住,快步冲入顾清嘉怀中,一把搂住他窄劲的腰身,兴奋赞许:“秀才,你可真厉害!”
从前,她倒没留意过秀才的字写得如何,书读得好不好。
只是以貌取人,从他卓然的外表判断,应当不会差。
听说他去碑林,看那些名家石刻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么趣味。
这会子,许菱玉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字写得这样好,好到能让见多识广的节度使林大人如此礼遇。
听到这声夸赞,顾清嘉不由有些心虚。
他的借口骗得了阿玉,却骗不了自己,他可不是靠一手好字打动的林大人。
不过,也不能说与字全然无关,他确实让人给林大人送去一纸亲手所书的密令,密令上有他的私印。
如此说来,勉强也能说他的字值钱吧?
顾清嘉按捺住心虚,大掌扶在她后腰,凝着她含笑的眉眼,只觉此番心思,算是没有白费。
“你的夫君也不是那么没用是不是?”顾清嘉故意打趣她。
“这回算我沾你的光了。”许菱玉仰面,笑颜明灿,大大方方道,“秀才,你说我运气怎就这样好呢?挑中似你这般样样出挑的夫君。若是赶明我生意做不下去,等你卖字画养我啊。”
顾清嘉听着,心念微动。
他当然知道,阿玉不是真的打算不做生意,等他养。
可虽是逗趣的话,他也听得出三分真心,她真实的心意便是,宁愿他当街卖字画为生,也不想他中进士,当大官。
相处日久,他能感受到她越来越多的喜欢。
可显然,不管阿玉有多喜欢他,依然不想他飞黄腾达,而是希望他温和、有用、听话、好拿捏。
顾清嘉明知故问,指腹摩挲着她侧脸,状似无意道:“这官船坐着多舒服,阿玉就不希望我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你做官太太享福么?”
“那样的福气,我可不敢想。”许菱玉是喜欢这艘官船,有好东西,谁不爱享受呢。
可她脑子尚算清醒,这样的好东西,享受一日已是幸运,想再多,便是贪了。
许菱玉指尖轻轻抵在顾清嘉胸膛,隔着薄薄夏衣,沿着他心口结实的肌肉线条细细描摹。
有些事,旁人或许不敢说破,她却不避讳:“没错,我就是不想你金榜题名,不想你为官做宰。市井传言也不说,就说那话本子里,戏文里,多少男子十年寒窗时,靠两情相悦的女子扶持供养,一朝跃过龙门,有了官身,便将旧爱弃若敝履,抛弃都算是轻的,甚至有的直接将旧爱推入江河溺死,只为攀上高门大户的千金,少奋斗许多年。”
“我……”顾清嘉刚开口,便被许菱玉纤指轻轻压住唇瓣。
许菱玉扬起细颈,依旧是笑眼盈盈,凝望着他,微微摇头,鬓边步摇轻晃,衬得她娇媚可人,可她说出的话,却无一丝柔弱之气:“别说你不是那样的人。秀才,你知道我生意为何能一点一点做起来吗?因为呀,我从不轻易考验人性。”
说话间,她细密睫羽轻颤着,敛起些许,细指滑落他薄唇,沿着他如琢如磨的颌骨线条往下,轻抚过他喉骨,蝶翅般流连在他衣襟交叠处。
许菱玉轻叹:“秀才,我不相信那些达官
显贵里能有几个好人,就连皇亲国戚干的也都是鱼肉百姓的恶事,不是吗?你若想与我做一对长长久久的恩爱夫妻,不如做个教书先生,或是卖卖字画,我都陪着你。”
顾清嘉睥着她,嗓音微哑:“若明年春闱,我高中进士呢?阿玉会如何?”
说了那么多,他仍敢问出这话,显然是有野心的。
有才学,有野心,恐怕真能中进士,也说不准。
“若你高中呀。”许菱玉嗓音拖得妩媚绵长,忽而抬眸,望着他英隽的,温情脉脉的眼,无情应,“那我就休了你,好不好呀?也省得你来害我,才好去攀高枝。我呀,不挡你的青云路。”
她话音刚落,红艳丰软的唇瓣便被他狠狠堵住。
他气势凶得很,将她细腰掐做一把,似要将她揉进骨缝里。
许菱玉知道他为何生恼,可她又不明白,他有什么可恼的?她主动给人腾地方,让他好另娶高门美娇娘,还不好?
不知多少男子希望妻子这般“懂事”呢,他怎么就想不通?
若他当真能中进士,许菱玉必会亲手剪断手中无形的风筝线。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捏在她手里的。
他说的不错,人生得意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