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姜易是位老将军,可谁家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病秧子呢?
姜易为这件事愁白了头。后来姜霂霖逐渐长大,同僚们皆为他道贺,可他却是有苦难言。因为这世人尊敬的大将军,是个女儿身,加之女儿一心要坐江山,怕是连个外孙都不会给他生一个。
这位老将军戎马一生,老来竟无法享受天伦之乐,实在教人唏嘘。
姜亦寒的顽疾也着实稀奇,若换了旁人,十多年的哮喘早就归西,可姜亦寒似乎除了咳血,身子骨弱,并没有将死的征兆。天气好的时候,一时兴起,还教下人们陪他出去走走。这个男子与他的妹妹一样,同样继承了姜易与齐自玉的美貌。
因自幼喜好读书,从未上过战场,一身温文儒雅的气质,实乃谦谦公子。每每出游,皆能引来众小姐们的侧目。有些不知情的小姐们还会红着脸丢给他自己亲手绣的香囊。这时就会有旁边的知情人告知,得知真相的爱慕者们只能对这个只可远观的公子望而却步了。
齐自玉与姜易夫妇二人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听天由命。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儿子还未出现早逝的征兆。
姜亦寒一阵咳嗽,避开妹妹关切的眼神,低着头道:“无妨,无妨,不打紧……咳咳……”
“咳成这样了还不打紧?”姜霂霖关切中生了几分闷气,“就找那太医来给你瞧瞧又怎么了?你何必推辞呢?”
姜亦寒见妹妹生了气,不再作声,默默地喝下一口汤。
“霂霖,你常年和一些武夫打交道,是不是把你的性子也养彪了!怎么同你大哥说话呢!你大哥也是怕麻烦你——”
“你训霂霖干嘛?霂霖也是太过担心亦寒的身体!”齐自玉打断姜易。
姜亦寒见父母二人为了他拌嘴,这才放下手中汤匙,有气无力地叹口气:“父亲母亲不必为了亦寒生闲气。妹妹也不必太过担忧。大哥的身体如何,自己是知道的。叫了太医来又是好一阵折腾,还不得把我折腾的早早离世了吗?”
“大哥说的什么话!”
“你呀,不必担心大哥,如今我们姜府有你这个柱国大将军,即便大哥病着,姜府依旧富贵。”
姜霂霖拧着眉头,压下胸中的火气,兄长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度一日算一日的态度,惹得她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可这病又不是兄长愿意得的,好人谁愿意得病,兄长也是没法子,她没道理将火发到兄长身上。
缓了良久,姜霂霖才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大哥若是实在不想折腾,就还以医师开的方子来吃药吧。不过要按医师吩咐的来吃,断不可嫌口苦而偷着倒掉了!”
“大哥也真是,明明比你长了十岁,还要你这小妹为我操心,大哥真是对不住你。”
“说这些——”
姜亦寒却是打断了妹妹的话:“我们姜府,父亲与母亲大人就靠在你身上了。”他说这话时格外的认真。
姜霂霖见兄长这样的神色,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她很想劝慰兄长一些什么,可显然,兄长也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人,只是平日里不与任何人起争执,倒教她忽略了这一点。
“好。”姜霂霖轻声道。
“好好吃着饭呢,说这些作甚?”齐自玉也察觉出今日儿子的不对劲,赶忙出言相劝,她生怕听到儿子说出一些不吉利的话,遂立即转移了话题,对姜霂霖道,“对了,霂霖,陈妃送来一份贺礼。”
姜霂霖也不想房中的气氛这样沉闷,随着母亲的话叉开了话题:“嗯,昨日女儿见了陈醉,她问我来着。”
“瞧陈妃的意思,好像是在宋夫人的手里过得不太顺心。”
“后宫中的事情岂是霂霖能说上话的,”姜霂霖有些不耐烦,她原本就讨厌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
“可是你娶了璟乐公主啊,她可是最受宠的小公主。”
姜霂霖没有吭声,显然不是很想接受陈妃的诚意。
“霂霖啊——”姜易开了口,“若说前朝的事情是刀剑之争,那么后宫则是一团乱麻。你斩是斩不断的,理的话是会更乱。有些时候,女人若是狠起来,可是能动摇朝政的……”
姜霂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父亲。姜易则是一脸正色,眼中的深意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摆在了姜霂霖的眼前。
“父亲是说,霂霖应该接受这份贺礼?”
“你忘了才干过人的帝辛是如何亡的了吗?”
“是姬睿——不,是妖妃下了药……父亲,霂霖知道该如何做了。”
“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山不拒细壤,方能就其高。你可记得我姜族是在神职的位置上传了几代人,才将謪的气数一点一点磨得消失殆尽。走到今天的位子,是潜移默化,积少成多,并非一朝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