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抬头,用一种倾慕的眼神看虞幼文,视线一接触,就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
虞幼文的端庄严谨,被他看碎了。
他在桌案边坐下,偏过头不看他,露在袖口的手指尖微微蜷着,有害羞的意思。
虞景纯笑着说:“这办法好,还是你脑袋聪明。”
两全其美的事,他挑不出错漏。
起身掸了掸衣袖,他郑重道:“文鸢不用担心,明日我会跟父皇说。”
虞幼文执笔蘸墨,他对面坐着袁柏,几次抬头看,袁柏都不出声。
手上正忙,旁边有这么个人盯着,实在心烦。
虞幼文看了眼窥视的同僚,搁下笔,起身出公房,右走上了廊桥。
没多会,袁柏也跟过来,抿着嘴,仍是那副倔得不行的表情:“太子殿下派人给了赏赐,是你使的劲罢?”
虞幼文知道他心思重,又容易多想,有意调侃他:“怎么,袁大人想报答。”
袁柏没好气地说:“殿下给的赏赐,名正言顺,我报答你做甚么。”
“那你还问,坐那半天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找我,”虞幼文说着就要走,“还有事,下官告退。”
“你这么着急作甚?”
袁柏捞他胳膊,手到一半,想起这人和虞景纯的关系,生生拐了弯,捏住了他袖子。
虞幼文拽了拽,还扯不出,无奈转过身来,袁柏走近两步:“晚上我请你喝酒,这事就算揭过了。”
虞幼文无言以对,哑然半晌,才说:“磨磨蹭蹭这么久,就是要说请喝酒……”
“嘘,你小点声!”袁柏四下看了眼,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像是商量什么机密要事。
虞幼文微微眯了眼,戏谑道:“受赏可是大事,就请我一个?”
袁柏有些不好意思,皱着浓眉:“勤俭持家懂不懂,要是照他们那样来一遭,我还得倒贴银子。”
下衙后,虞幼文没坐轿,与袁柏一道步行。
地方是虞幼文选的,就上次在街角和虞景纯喝的那个羊肉汤。
靠墙用木杆撑着一块薄板,用来挡寒风,此刻酉时刚过,天色灰蒙蒙的,照得桌椅愈发脏乱。
袁柏看得直咂舌,正欲说什么,摆摊的老大爷过来了,手上拎着一个粗陶罐子。
他重重点了点醋罐子,抬手比划着:没换,还是庆元家的醋,你再尝尝。
虞幼文抱着嗅了嗅:“就是换了!”
老头儿又在比划:狗鼻子失了灵。
虞幼文瞪过去:“你才是狗鼻子。”
老头儿看了看袁柏,是官,不熟,很礼貌地笑着点头,再回头,才发现虞幼文也穿着官服。
他瞪大了浑浊的一双眼,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又指着虞幼文胸前的鹭鸶补子,朝他挥着手势。
虞幼文摆摆手:“我知道,还用你叮嘱,快去端汤来。”
老头儿笑得很开心,像有出息的是自家孩子。
袁柏很惊讶,看了他半晌,才不敢置信地说:“这地儿你常来?”
虞幼文说:“殿下带我来的。”
第56章 朕做事,为何要先与你说
袁柏偏头打量这小摊,瞧了半晌,没发现什么出彩的地方。
他知道崔文鸢是在纠正他对太子的印象,顺着他的话说:“真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亲民的一面。”
在这喝羊肉汤,两人也不讲究食不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袁柏喝得浑身冒汗,抽出汗巾擦拭额头时,瞥见街面上有人打马而过。
马上的人穿红贴里,着内官服,他眯眼一瞧:“那是张公公身边的人,这么晚去哪呢。”
虞幼文眸色沉郁:“军营。”
“你又知道……”袁柏挪回目光,发现他眉宇紧蹙,像担忧,又像不舍。
他琢磨片刻,了然一笑:“想是陛下对征讨台州一事有了定论,那内官是去宣旨,”
“我知道你和节度使交好,但也不必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林烬……”才是一对。
袁柏止了话音,脸色讪讪的,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实在不宜拿来闲谈。
虽然他没说完,虞幼文的脸还是红了,林烬出入崔府一直很小心,通常半夜才归,天未亮就出门。
就算偶尔白日过府,也说的过去。
他实在没想到,只是在袁柏面前说了几句林烬好话,就会让他想到这个地方。
虞幼文侧眸看向街面,赧得不知如何是好,袁柏喝了几口汤,很贴心地转移话题:
“最近朝中弹劾节度使的人好像少了些,”他探过脑袋问,“不会是你在替他奔走罢?”
虞幼文拨着汤勺,轻声说:“将军为国征战,朝中却有人在背后诋毁,我看不过去。”
袁柏说:“乱世重典,他本也没做错,”他沉吟片刻,幽幽地说,“但说到底,手段还是太过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