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停轿落,虞幼文眸色阴郁,目光追逐着林烬入楼的背影,指尖颤抖起来。
虞景纯看得清楚,他眼中流露的,分明是被情人背叛的不甘。
他默默欣赏了片刻,又看热闹不嫌事大:“走啊,去瞧瞧,”他拽不动人,便去扒扣在轿窗上的指头,“走嘛,我替你出出气。”
去做甚么,听那不堪入耳的交懽声。
虞幼文扒着轿窗,死死不撒手,心里翻来覆去全是酸涩。
他以为自己至少还有林烬,还有从尸山血海里回来寻他的小乞儿。
可一转眼,什么都是假的。
他望不见前路归途,什么都没了,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虞景纯也不为难人,蹲在他身前:“文鸢呐,你别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看吧,就像过去那些年一样,到头来,只有我陪着你。
虞景纯攥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抚:“要不跟我去玩儿,我带你去散散心。”
虞幼文没理,他抽出手,倚着轿壁,胸口乱糟糟的,像塞了团破棉絮。
木坐良久之后,他眼神渐渐凌厉,虞景纯眯眼瞧着,觉得他这模样颇为冷艳。
“去宫中报丧,愉郡主薨了。”
还是你下手最快。
虞景纯吓得没敢动。
他吞吞吐吐地说:“今日父皇寿诞,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虞幼文轻轻的,笑出声来:“贺礼嘛,当然要赶时候送,我不使他为难,他要高兴坏了。”
皇帝确实高兴坏了,他架着伤腿,靠在软枕上:“这孩子倒是贴心,是我错怪他了。”
报丧的人还没走,跪在龙床前的地毯上,他被崔梓歆盯着,身子抖如筛糠。
可崔梓歆本就对虞幼文心存亏欠,这招釜底抽薪,她不认也得认。
盯了许久,她挪动目光:“软禁多年,一句错怪就想揭过去,未免太容易了些。”
皇帝用手臂撑着被褥,够着身子说:“歆歆,腿疼?”
崔梓歆端着药碗,舀了勺褐色药汁喂过去,药汁沿路走沿路滴,撒在皇帝雪白亵衣上到处都是。
皇帝被烫了嘴,龇着牙花子说:
“崔家离京多年,府邸早荒芜了,前些日子抄的那几个官员府邸,你选个看得上的,明旨赐给他,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崔梓歆没说话,又喂了他一勺。
再烫就熟了,皇帝才不喝。
他撇过脑袋:“就这还不知足,那些官员富得流油,你让他找个锄头挖挖,说不定还能挖着金子呢。”
这纯属没话找话,他心中早有成算,说这些只是想慢慢谈,慢慢聊。
可崔梓歆不愿意。
她捂唇咳了几声,鬓边点翠凤钗轻轻摇晃,露出美人迟暮的疲态。
皇帝没后悔下药,大事当前,他想拉拢林烬,就不能让崔梓歆破坏婚事。
可事到如今,却也是真心疼:“歆歆想要甚么,你直说罢。”
崔梓歆拨着汤匙玩,沉吟须臾:“吏部文选司主事出缺,你着人上个折,让他顶上去。”
好大胃口,皇帝垂了眸,崔文鸢与太子交好,进官场又走他的路子,以后三方作保,官运亨通近在眼前。
况且吏部最适合安插亲信,培植党羽,谁能说他会跟太子关系好上一辈子。
若哪天闹掰,这不是给太子添堵么。
崔梓歆吹凉药汁,轻嘲道:“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元之也不舍得么?”
皇帝瞅了她两眼,语调埋怨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儿子。”
这是同意了。
崔梓歆喂着药,继续说:“幼文毕竟是皇家郡主,丧事不能太寒碜,你上点心。”
皇帝欣然同意,他不用亲自动手,省了心思,处事便格外大方。
赐楠木棺椁,赐金银玉器陪葬,追授封号,派近侍护丧。
他巴不得立刻把虞幼文埋土里去。
第42章 郡主会不会喝花酒去了
林烬在小孩子调笑的目光中买了蜜润膏,又被拉着传授许多经验。
出了桐子街,他提枪回府,却没找到人。
赶去皇宫,守将说太子已经带人出去了,他又到了虞景纯的府邸。
负责守卫的人拦着不让进:“将军,太子有交待,今晚不见客。”
林烬没动,打量着他:“济阳卫,朱……建?”
“将军好记性,下官朱文建,”守卫嘿嘿笑着,直起了腰,“可规矩就是规矩,这会儿可不是论交情的时候。”
林烬侧过身,不屑看他。
辛捷松了缰绳,几步上前,一脚蹬过去:“什么东西,也配和将军论交情,赶紧给老子让开!”
整个京营,就属济阳卫的这群孬种屁事不做,吃的还最好,辛捷早看不上眼了。
朱文建在手下跟前丢了面,却不敢发作,抖了抖衣袍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