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心里只惦记她的好妹妹。
皇帝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抿了唇:“你身子没好,别动怒。”
崔梓歆没说话,扶着鹤形铜烛台,才勉强站稳。
皇帝看她额间渗出汗珠,有些担心:“那画你喜欢便留着,石锋在哪看见的人,我也不追究了,如何?”
崔梓歆抬起眼帘,漠然地看着他:“出去罢,我累了。”
皇帝不想走,他已经老了,还能有几个生辰,趁着醉意,期期艾艾地走近几步。
崔梓歆一把掀翻了烛台。
侍卫轰然入殿,皇帝驻步,深深地看着崔梓歆,半晌才转身。
他的目光经过山水屏风旁的侍卫,掠过去,又马上扫回来。
“你怎么在这?”
虞景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皇长兄不是皇长兄,幼文不是他侄子。
虞幼文挣不开他的手,被裹挟着进了殿,此刻低垂着头,站在虞景纯身后。
崔梓歆跟着看过来,红曳撒绚丽夺目,她只瞧了一眼,就暗道不好。
惶惶然的。
她喊了皇帝的字:“元之。”
皇帝微侧首,老妖精从不给他好脸色,他下意识察觉不对,对红曳撒说:“抬起头来。”
虞景纯也知做错了,拉着人行礼:“父皇忙着,儿臣先告退了。”
他撞开侍卫,就要往外跑。
皇帝声音冷厉:“站住!”
没人听他的,虞景纯怕得不行,夺门狂奔,边跑双腿边哆嗦。
皇帝追出来,正要下令东西两侧禁卫拦人,腿弯忽然挨了一脚,他一个不防,竟然滚下了台阶。
短短几息时间,他撑地稳住身形,对拔刀上阶的禁卫喝道:“都退下!”
他忍着腿上剧痛,在左右搀扶下站稳,扭回头,恨恨地看着宫灯掩映下的崔梓歆。
那神色说是狠绝无情,更像是情意深厚,他冷冷地说:
“是朕失足,与皇后无关。”
第41章 愉郡主薨了
虞景纯溜得快,还不知他家父皇摔断了腿,有偏心眼的母后在,他也不担心虞幼文。
这会儿他的心,跟着轿子一块摇,整个人沉浸在喜悦中。
街上传来百姓嬉笑的声音,他推开轿板,月光流入,映照出虞幼文茫然的脸。
虞景纯好歹收了笑,细声安慰:“都过去的事了,你别太伤心。”
这话干巴巴的,甚至还带着怎么克制都藏不住的喜色。
虞幼文懒得跟他见识,他胸口锥痛,声音却端得稳:“皇上定不会留我,看谁下手更快了。”
虞景纯吓着了,抱住他的胳膊:“文鸢,你别怕,我明儿就去求父皇,你不会有事的。”
“有甚么好怕,”虞幼文抽开了手,推开轿窗看向外面,
“父亲不管是谁的孩子,终究顶着皇室子的身份,谋逆案该澄清还是要澄清,皇祖母……”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想了片刻,眼眶忽然红了,声音哽咽地说:
“皇祖母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纵然不是皇室子,可这么些年,皇祖母是真心疼他,他不想改口。
虞景纯想说什么,被虞幼文抬手制止:
“我进宫不易,皇祖母也不回我的信,你若去后宫,便替我带句话罢。”
他侧首看着虞景纯,轻声道:“你就说林将军处境多艰,若将来有何不测,我便跟他一起去。”
虞景纯的脸唰一下白了,他知道,这话不仅是说给母后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
他从没这么聪明过,却暗骂自己聪明的不是时候。
喜悦的时间太短了,像一场看得着抓不住的梦。
眼一睁,就倏然消散。
他颓然侧首,望着窗外嬉笑的行人,半晌才闷闷地应了。
轿子颤悠悠的晃,虞景纯心里却沉甸甸的,死水一般翻不起波澜。
街面上有人打马而过,着绯红官袍,旋风一般。
虞景纯瞅了两眼,身影很熟,能肯定那是桐子街方向,犹如枯苗淋了春雨,他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你想与人同生共死,也得看他值不值当,”虞景纯怕林烬跑没了影,将虞幼文揽过来推着他看,
“那方向,你熟罢,我不是挑拨,这个时辰去那能干啥,用肘子想都能猜到。”
他就是挑拨,虞幼文瞪他一眼,扒在轿窗上。
绯红官袍已经离得远了,两侧商铺伙计提灯相送,光影朦胧的,倒也看得清楚。
那就是林烬。
可他不信,明明答应了不碰别人。
虞幼文立刻吩咐:“跟上去!”
虞景纯被推到另一边坐着,他也不生气,乖乖地与他换了位置。
他玩味地瞧着虞幼文,见他随着轿子前行逐渐失魂落魄,心疼之余又生出一种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