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抚着心口,说的话也毫不客气:“既是时掌印的惊喜,本宫如何能不怕。”
说着,太后又叹了口气:“本宫无福消受啊……”
时鹤书闻言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
他的惊喜,确实是太后无福消受的。
时鹤书并不欲在太后这里久留,他虽算不上外男,但终究不同于宫中内侍。
“太后可还有别的事?”时鹤书缓声:“若无事,臣便先退下了。”
太后默了好一会,才低声开口:“时鹤书。”
“你真的没有做什么,是吗。”
时鹤书抬眼看向太后:“太后指的是什么?”
太后不做声了,时鹤书静静端详她片刻,收回视线。
“告辞。”
时鹤书转身欲要离开大殿,太后却忽然开口唤住了他。
“时鹤书。”
太后的声音很低:“你若真的做了什么,本宫就算是死,也会拖你下去陪葬。”
时鹤书的脚步一顿,他回眸,对着太后粲然一笑:“好啊。”
……
明月皎皎,人影寥寥。
时鹤书独坐于梧桐树下,借着月光翻阅古籍。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张,微垂的桃花眸如一对弯月,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浅淡的影子,淡粉色的薄唇轻轻抿起。
明明冷风吹在身上,明明字迹流入了脑中,时鹤书却有些静不下心。
将书卷放到石桌上,时鹤书低低叹息。
他清楚,他的思绪正挂在千里之外的平阳。
前世并不是时鹤书覆灭的平阳谢氏,因此虽自信此行定会满载而归,时鹤书也难免有些牵挂。
也不知战局……如何了。
大宁,平阳。
平阳谢氏的宅邸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了几个装扮成贵人的侍从。
士兵们有些慌张。
烛阴如习惯般想要扶面具,却摸了个空。
他定了定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了景云的声音。
“诸位。我想,我知道他们在哪。”
诡谲的兔子面具沾染血迹,在昏黄的烛火下仿若爬上人间的鬼怪。
景云的声音与语气不再是在时鹤书面前装模作样的清润,而有些嘶哑与阴冷。
符合烛阴对他的了解。
景云那话一出,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利刃在景云的指间转了转,他开口道:“随我来。”
平阳谢氏的宅邸真的很大。
景云带着人群左拐右拐,先是下了平阳谢氏藏酒的地窖,又是在酒窖中穿梭,最后拐到了一面平平无奇的石墙前。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质疑声与讨论声不停,景云都没有管。
他只干脆利落抬手,一刀刺进了墙壁。
“轰——”
石墙以极缓慢的速度打开,一个漆黑的密道就这样出现在了惊愕的士兵面前。
景云扶正脸上的面具,率先走入其中。
士兵点亮火把,紧随其后。
初始,那密道四面皆嵌着大块石砖,但随着越往里走,整齐的石砖便变做了泥土,地上还布着凌乱且新鲜的脚印。
景云记得,这个密道是通往城外密林的。
而未进城的王师,便是在密林歇脚。
“快些,快些!”
谢老爷左手拉着自己肥硕的大孙子,右手捂着自己啼哭的小孙子,身后跟着谢家的男女老少,艰难地在愈发狭窄的密道中穿梭。
他们一群人如挤在一起的虫子,在地下缓慢的前进着。
谢老爷依旧没改掉自己爱说教的坏毛病,哪怕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也絮絮叨叨的教育自己的大小孙子。
“记住,就要像阿祖一样临危不惧,那些锦衣卫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怯懦的女声便打断了他的话。
“母亲……有声音。”
女孩拽了拽母亲的衣摆,却得到了谢老爷的一个眼刀。
“瞎说,哪里有声音?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女孩抿了抿唇:“不是的,阿祖,有声音……”
“有——”
谢老爷刚要骂,便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并未遮掩,又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谢老爷惊恐地回首看去,便看到了一张从昏暗中浮出的诡谲兔子面。
“啊……找到了。”
景云牵起唇角,注视着毫不犹豫抛弃妻女,想要向前跑却挤在一起的男人们。
他们如同一团肮脏的肉球,看的人几度欲呕。
随后赶来的士兵越过景云,冲上前押住了那几个衣着明显更为华贵的男子,将他们带到了烛阴面前。
烛阴慢条斯理的开口:“呦,谢老爷。”
“这可是王师亲自来抓你们回京受审的殊荣,还不快谢恩?”
“大胆!你们敢!”谢老爷挣扎着,声色俱厉:“你们敢如此对我平阳谢氏,太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