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世子倒也肯?不过靖王眼瞅着就要倒了,也不知道这个世子能不能做得久,石家姑娘这银子说不得就打水漂了。”
林黛玉又摇头道,“这后头的事情却不好同父亲说了,父亲见谅。”
林如海心口一堵,闷闷吃了两个她的素馅豆腐皮包子,正想叫她做个诗什么的,不想林黛玉忽而好像刚想起来什么,径直道,”对了,今日不能在府里陪父亲母亲守岁了,我要去甘露寺上香。“
林如海明知故问,几乎要咬牙切齿,“你一个人去?”
“自是与太子同去。”
她这样坦白,林如海又是被一堵,无语道,“雪天路滑,路上小心。”
也就是当时林黛玉雨天落难发烧的事父母不知道,否则便是太子也得被骂上几句狗东西,如何能这样轻巧地放任掌上明珠再与这狗东西私下出门。
眼见着席上气氛不好,林黛玉便朝贴身侍女静风使了个眼色,今日这桌摆在园中观澜楼的花厅之中,园中也已是悬起诸多花灯,透过花厅的金星玻璃看出去流光溢彩,约莫半刻之后,外头传来悠扬的丝竹声,愈发叫面前这景象透出富贵无忧来。
心肝一样的宝贝女儿,离了自己身边好几年,再看少女已经是长成大人的模样,贾敏本该欣慰,只心里头既酸又软,“玉儿如今主事周全得很,不知道叫我省心了多少,只你这样内外一把抓,实在是辛苦。”
她由衷地叹道,“惟愿吾儿鲁且至,无灾无难到公卿。①”
林黛玉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过了年之后可就要交给母亲了,原也是为着您舟车劳顿,我这才暂时还管着。”
这厢才吃完饭,那厢太子殿下便登门来接人了。
江湛一心要在外来岳父岳母面前好生表现,因此不但备了年节礼,还给琳姐儿也准备了厚厚的压岁钱。
琳姐儿同他不熟,只躲在贾敏后头,直到林黛玉接了红封递过来,她这才敢拿。
江湛玩笑道,“我竟不知道自己这样吓人。”
林黛玉打趣道,“殿下是天家威仪,舍妹如何能不怕。”
“你不怕便好。”
“我也怕得很。”
没说笑多少功夫,卫若兰便来催他们上路,担心走得慢赶不上是吉时,林黛玉未换衣裳,只在外头添了白狐裘,又悄悄命静风将准备好的食盒带上,见江湛蹙眉看着她,便笑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穿得有些少了?”
“再穿便要压得走不动道了,带着手炉无碍的。”
江湛仍是担心不止,又叫取了旁的裘衣带上,“横竖都是坐马车,多带一件能披能盖的。”
林黛玉只觉好笑,上了马车更要笑,车上吃的喝的铺盖用具包括解闷的话本子都备好了,“知道的是去上香,不知道的以为是搬家呢。快些坐下,我温了一壶甜酒与你驱寒,加了梅子,可口得很。”
神秘食盒里便是装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酒壶。
江湛跟着她笑了,漂亮的眉眼在灯下格外温润清亮,“咱们倒是心有灵犀。”
他将点心匣子打开,里头却也藏了暖好的桂花酒。
风雪虽大,二人对酌却是别有意趣,马车裹了防滑的稻草与铁链,吱呀吱呀的声音与风铎庄严的铃声相伴,亦不输丝竹管弦。
原以为这样的天气甘露寺会寂静些,不想却是更胜往年的热闹,今冬过得艰难,百姓们便愈发要求神拜服,以期得到他们的护佑,好早些度过。
跪在药师佛前祝祷的人们乌泱泱地铺满大殿与桥面,林黛玉见状便只遥遥拜了三拜,“众生皆苦,原以为做了许多,却还是有这样多艰辛的百姓。”
这一回东宫早早派人传了话给甘露寺,因而二人身边此刻跟着的是主持最器重的大弟子了空,他是个机灵的性子,闻言便道,“林施主既布施了许多过冬的食物,何不再布施些药材呢?有心向善,便随心而行吧。”
他将要钱也说得极是有禅理的样子。
林黛玉道,“了空师父说得是,往后每逢初一十五林府都会奉上一笔香火钱,便用来替穷苦百姓延医施药吧,能多救下一人便少一人受苦。”
了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慈悲,贫僧在此谢过。”
江湛侧首望着这心软的姑娘,自己心里亦软成一汪春水,她发间的琉璃珠在灯下通透璀璨,映衬得她好似菩萨身侧的龙女一般不染凡尘。
寺中安排了讲经、法会等活动,待到过了子时,便有僧人来寻,引了江湛与林黛玉去烧头香,二人并肩而立,面容虔诚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