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大概巴不得他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他知道兄长总是怕他心中难过,常说这些话哄他开心,仿佛这样他也是个被父亲关心的孩子。
幼时丧母之后,他也曾希望父王能够像关心沈濯那样关心他。可不管他做什么,换来的都是冷眼与嫌恶,他便明白了,一切都是徒劳。
如今他早已过了渴望父亲关怀的年纪,对此习以为常,不在乎这些事了。
只是他不明白,父王为何厌他恨他至此?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过。
不过,若是知道沈濯为何突然发病,父王确实要恨他。
对着书上调的熏香方子,做的香囊,竟如此有效,还真是出人意料。
沈渊的车刚到了城门口,就有位大桓的将军模样的人带着一队兵士,拦住车架驾朗声问:“尊驾可是沈七公子?”
得到肯定回复之后,他客气道:“在下贺兰辛,奉陛下之命前来迎公子回营。”
沈渊撩起车帘,见眼前的将军有些眼熟,似乎在当日的宫宴上见过,便极有礼道:“贺兰将军,有劳。”
贺兰辛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城门口,见除了世子沈鸿都没人出来送送这位沈七公子,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率手下兵士带沈渊回营。
沈鸿一直站在原地,远远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依旧未动。
亲信在他身侧小声道:“殿下,七殿下他……”
“他命该如此。”沈鸿脸上的不舍渐渐褪去,眸色复杂幽深,“从母后将他生下的那一刻便逃不开,这是他的宿命。”
亲信好奇地问:“日后,七殿下还能回来吗?”
“不回来,才是最好的。”沈鸿沉默许久才道,“对谁都好。”
但愿他那张脸,当真能物尽其用。
第3章 好好受用
路上,呆头呆脑的侍从商陆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没看到想看的热闹场景,脸上写满了失望。
沈渊视线也不由地飘向窗外,入目所见皆是荒凉。田间荒芜,杂草丛生,不见有人劳作。路上行人零零散散,不知是因大军压境,还是此地本就萧瑟。
他从未出过梁宫,不知外面的世界到底该是怎样,只觉书中所写的人间烟火气应当不是此番景象。
桓朝大军就驻扎在武康城外十里,今日营中颇为热闹。
到了桓军营外,终于有了人气,冲淡了萧瑟之感。
与梁国和谈结束,意味着他们即将班师回朝,众将士自然是欢欣鼓舞。
今日借着上巳节,军中摆下宴饮打算欢庆一番,既为可以回家,也为此番过江大获全胜。
从外面看军营肃然如常,里面却热闹得仿佛在过年,到处皆喜气洋洋的。
虽说此番南征并未经历什么大战,可自前朝覆灭至今百余年,还未有人能顺利越过长江天堑。
北人本就不善水战,先前北方那些小国,要么有心无力,要么折戟沉沙大败而归。
即便是大桓,在出征之前朝中反对南征之人亦不在少数。
毕竟大桓一统北方没多少年,新君即位也不过三年,贸然大战,只怕得不偿失。
此番大胜,总算让南征将士扬眉吐气。
沈渊的马车在这营中显得分外突兀,不少人纷纷投来了好奇探究的目光,却因军纪严明,并无人上前冒犯。
贺兰辛将沈渊先安置在了段曦宁的大帐旁边一座空着的帐子里,随后就去复命。
他进中军大帐时,段曦宁刚与几位将军商议了在荆国故地和梁国驻军事宜,现下正翻看着相应表册文书。
见他进来,她只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看手中文书,淡淡问:“人接回来了?”
贺兰辛回禀道:“是,陛下可要让沈七公子前来拜见?”
段曦宁头也没抬,心思全在手中文书上,拿起笔做着批注,抽空抬头扫了他一眼,语调淡漠:“见朕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当时她在梁国大殿上看起来对这恍若谪仙的沈七公子那么感兴趣,如今人来了,她却这幅态度,见都不见,仿佛无关紧要。这倒让贺兰辛摸不准她的心思了。
撇去脑海中杂念,他问起自己心中疑虑:“陛下,选这位沈七公子做质子,是否妥当?”
段曦宁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嗤笑道:“质子而已,江南重嫡庶,他是梁王惟二的嫡子,朕看他顺眼,这便够了。”
贺兰辛听了,便知她自有打算,不再多言,只道:“陛下言之有理,是臣浅薄了。”
“还有一点。”段曦宁抬头狡黠地一笑,“他长得好看,比他那些兄弟都好看,朕喜欢。”
从小她就喜欢好看的人和物,摆在眼前哪怕没什么用也很养眼,能让她心情大好。
她宫中之人无一不是模样周正的,当年选贺兰辛做她的亲卫,也是觉着他模样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