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
欣赏着他错愕的神情,沈鸿心底竟有一丝快意,愈加肆意道:“从你小时候,母后就你将你的身世告知了。她早说过,有你在,沈铎定会死心塌地暗中助我。不然你以为,我哪来那么多钱给你?还不都是你那个亲爹在外面挣的。他从你五岁开始,就给我一直送银票,给你的那些不过九牛一毛,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还当真是好骗得很,随随便便施恩,你就如此感恩戴德。”
沈渊只觉犹如当头棒喝,打得他头晕目眩。
竟然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兄长也不是兄长。
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苍白脸色,沈鸿不无讽刺地问:“怎么,兄长难得跟你说句真话,不敢信了吗?”
他笑意中充满了嘲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宫中时常被沈濯欺凌吗?你以为说你妖孽不详的谣言都是如何传出来的?”
“当初也是我推你去做质子的。你以为当初那辆马车真的会带你逃出武康不成?”
“你太天真了,就算你不主动回来,那车夫也会将你骗回来。我是故意让沈濯看到你未去宫宴,不过是想以此试探大桓女皇会不会冲着你这张脸既往不咎。”
“哈!果然,你这张脸讨果真够讨女人欢心,天生就是做面首的料。”
这些话刺耳极了,一句句如利箭似的穿透沈渊的心,让他连连后退,忍无可忍地大吼:“别说了!”
见他如此,沈鸿只觉得痛快极了,连出逃失败的郁气都散去了许多:“我原以为,你去了大桓,还能接着帮我些大忙,让我能在大桓有颗钉子。没想到那女人更是掌控人心的高手,竟能让你死心塌地至此。没用的东西!”
沈渊拳头紧握,极力忍耐着,下意识地为段曦宁辩解:“兄长如此会玩弄人心,便以为旁人便同你一样吗?”
“还护了起来,看来这迷魂汤灌得不少啊。”沈鸿毫不客气地讥讽,“自古君王多薄幸,你以为她能多在乎你,做男宠还做上瘾了不成?”
沈渊冷哼一声反驳道:“无论她在乎我与否,她都是坦荡之人,绝非你这般汲汲营营表里不一之辈!”
沈鸿满是轻蔑:“粗鄙贱妇,倒是与你相配得很!”
“沈鸿!”沈渊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满目猩红,“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又有何资格轻贱他人!”
沈鸿先是一惊,随即错愕中夹杂着鄙夷道:“你习武了?”
沈渊并未回答,也不想听他说话,甩开他拂袖而去。
院子外,伏虎刚派人将这间院子围住,见他跑了出来,忙问:“小沈,去哪儿?回宫啊?”
“嗯。”他只点头应了一声,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脸色是极为罕见的阴沉。
伏虎不放心,赶紧跟了上去:“天不早了,等会儿我派个人送你回去。”
“不必,多谢。”沈渊摇了摇头,走得愈发快,并不怎么想理人。
伏虎并没有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陪他兄长么?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难道是吵架了?
他看着也不像能跟人吵起来的人啊!
沈渊径直出来,牵着自己的坐骑踏雪,漫无目的地在朱雀大街上走着,神思不属,极为恍惚。
空旷无人的大街让他愈发觉得孤寂得可怕。
漆黑的夜空像是凶兽张开的大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许久,他忽然自暴自弃地想,为何要告诉他这些?为何就不能接着哄骗他?
他只是希望有亲人关怀,哪怕是假的也好啊!
既然骗了他那么久,为何就不能骗他一辈子呢?
他宁愿到死都活在假象中,也不想面对这般狰狞不堪的事实。
有那么一瞬,他只觉得生无可恋,不如一了百了。
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觉着母后生养不易,他应当惜命,其实是他自作多情罢了,母后根本不想要他这孽种。
没有人盼着他生下来,更没人稀罕他活着。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是非烦扰。
心事像是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的力气好像在某一瞬间都被抽干了,腿如灌铅,让他觉得累极了,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干脆在路边坐了下去,放开了手里的缰绳。
他有气无力地对踏雪道:“踏雪,你想去哪里便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踏雪颇通人性,一直守在他身旁不走,时不时围着他打转,像是要叫他起来。
好一会儿,踏雪似乎发现徒劳无功,才踢踏着走远了。
天地间静得可怕,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了下来,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