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些许往事罢了。”段曦宁意味不明地勾唇,“此时此刻,与当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知,今时今日今人,还有没有当年胆量?”
“啥呀?”伏虎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地问。
段曦宁笑意愈深:“你还小,不懂。”
伏虎自是不满她这般说,立即道:“陛下说明白些我不就懂了。”
沈渊想到了什么,含蓄道:“我记得《大桓实录》所述,当年先帝西征回师之后不幸因病驾崩,陛下便在此时即位。”
“这我也知道!”伏虎兴奋道,旋即又是疑惑,“跟这有啥关系?”
段曦宁眸中满是戏谑:“所以说你脑子太小,装不下事,这才想不通。”
伏虎错愕地瞪大双眼,明白过来她这是在说他头脑简单,当即面上浮现恼怒:“陛下,明明是你话没说清,我脑子好使着呢!”
说完就气鼓鼓地策马跑到了远处,还从马上侧身伸手捡地上石子当暗器,打天上的飞鸟玩儿。
段曦宁看着他的背影,命令其余护卫:“都退下,不必再跟着朕”
众护卫自知是来保护圣驾的,可圣命同样不可违,犹豫片刻才领命离去。
一旁的沈渊看着他们远去,忽然道:“陛下,先帝应当,不是在云京驾崩的吧?”
段曦宁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倏然转冷,眸底闪过杀意:“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子于京师之外山陵崩,非同小可。”沈渊迎着她的神色,继续猜测,“更何况,还有皇子在京师。一如今时,陛下在外,皇子在京。”
段曦宁眸色森冷地警告:“沈渊,胡乱臆测,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沈渊淡然道:“既是胡乱猜测,自是出得我口,入得陛下之耳,再有旁人非议,皆为妖言惑众之悖逆。拿着多年前旧事挑唆皇家,扰先帝身后清净者,皆为逆贼。”
段曦宁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你知道了什么?”
对上她这般神色,沈渊到底有些胆怯,强装镇定道:“我一概不知,惟知陛下似乎对有些事不放心,耿耿于怀。”
段曦宁双眸微眯,与他对视许久,忽然大笑起来:“沈公子这史书倒是未曾白看。”
见此,沈渊心下愈发有几分慌乱:“闲来打发工夫,胡思乱想罢了。”
段曦宁见他这反应,一把拉过他缰绳,将他的马拽近了些,凑近他问:“你又怕什么,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
见她似乎又不正经地玩笑起来,沈渊才松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她,道:“陛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胡乱说话,有损陛下的声誉。”
那坚定的样子,就差指天发誓了。
段曦宁嗤笑出声,放开了他的缰绳:“行了,少磨嘴上功夫。大好的山水,说这些当真煞风景。”
双方静默许久,段曦宁远眺群山,望着孤零零挂在天上那一轮红日,忽然道:“其实,若当初父皇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若父皇没有将我当储君教养,我不是非要这个皇位不可的。”
“可我怎么能,让自己以后的命,捏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中呢?”
说这话时,她眸中闪过一道杀意。
这个世上所有人,惟有父皇能让她屈居人下,其他的,谁都不行。
她可以为了皇位读书习武,做所有不喜欢做的事。这般刻苦,可不是为了给个小屁孩儿做什么摄政长公主的。
位高权重,哪里有至高无上来得痛快?
随着她渐渐长大,有了一统天下、再造盛世的理想。能让她实现抱负的,只有坐上皇位。
她才不要为旁人做嫁衣。
她话锋一转,又道:“或许,当初齐隐帝不那么心狠手辣,对父皇赶尽杀绝,我就只会是一个将军千金,每天打马在外面疯玩儿,什么都不用操心。”
“不像现在,被一堆军务、政务压的喘不过气来,多少年如一日,勤勤恳恳,生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沈渊轻声道:“可是,佛曰: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天意无常,顺其自然。”
段曦宁扭头看他一眼,淡然一笑:“是啊,众生皆苦。但人总是贪心的,享了常人享不到的福,还要觊觎常人所有的微末幸福。”
“你不知道,我少时,很想偷偷跟着贺兰辛他们出去玩儿。听虞升卿说,上元节,云京的灯会热闹极了,火树银花不夜天,我竟一次都没看见过。
“先前总是很遗憾的,后来便想通了,我已坐拥天下,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不应当贪心。”
沈渊闻此,想到了什么,询问:“过几日便是七夕,想来长安定然也是热闹非凡,不知可否邀陛下同游?”
段曦宁怔了怔,这才露出一抹浅笑:“金风玉露,恰是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