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诸人皆起身,太后娘娘面前,容璇稍稍对祁涵敛衽一礼。
陛下驾临,二位夫人拘谨不少。
不过瞧见宸妃娘娘与陛下相处的自然模样,寥寥几语就能窥见其中圣宠。
朝中命妇以宣国公夫人与平阳侯夫人为首,她们进宫拜见的次数多些,位次靠前也会比旁人更容易看出些许端倪。
但也仅仅是猜测罢了,且不说没有实证,就算是有又如何?
陛下允容大人在朝,那她与宸妃娘娘便是不同人。
须知宣国公府与平阳侯府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仰赖于陛下,如何行事她们当然知晓。
况且……言夫人望向上首的明丽女郎,那日中秋宫宴,宸妃娘娘对婉钰的回护她看在眼中。
她记得这一份情。
无需多言,她与宣国公夫人心照不宣。关乎宸妃娘娘的身份,命妇之中该如何遮掩答话,她们自有分寸。
正殿中备了十几色茶点,容璇拈一块牛乳糕,悄声道:“这会儿风大,今日怎么来这般晚?”
祁涵笑了笑:“在拟一道旨意。”
“户部尚书?”
祁涵笑而未语。
……
连绵的阴雨,立冬那日倒是个久违的晴天。
晨起的阳光透出层云,太极殿朝会上帝王正式颁诏,册立宸妃娘娘容氏为后。
立后诏书乃帝王亲笔所书,礼部已测定吉日,立后大典定于明年五月二十五。
本朝元后册封典礼虽繁琐,但礼部已经备办了三四成。
之所以仍旧要相隔半载,不过是因皇后娘娘一句:“冬日里成婚太冷,换到明年暖和些的时候。”
兼之户部开春事务繁忙,容璇抽不开身。她与帝王一番商议,最后定了五月二十五。
立后乃国之盛典,几乎是朝会甫一散去,不出半日的工夫消息便传遍京都世家。
宁远伯府门庭愈发热闹,倏忽间便盖过宣国公府与平阳侯府结亲的风头。
立后所用的身份是容璇自己做主,仍以宁远伯府三姑娘的名义,容妍。
“既在朝为官,身份简单些为好。”
她笑着看向心上人,祁涵应允。
天光最盛时,一道立后圣旨晓谕天下,反倒显得后面的旨意没那么引人注目起来。
帝王诏命内阁,由户部右侍郎孙裕继任尚书一位。同时调任常州知府余晟归京,擢升户部右侍郎。
接连几桩都是要事,今晨的朝会直议到巳时中方才散去。
御书房内,容璇得意一笑:"输了吧?"
右侍郎继任尚书之位,谢景和又输给她三日俸银。
谢明霁长长叹口气,连祁涵都道:“你好似没赢过?”
江南三场赌约,皆是容璇赢下。
谢明霁交了银钱,很有几分驾轻就熟的味道。
他虚心求教:“不过为何是右侍郎?”
户部刘尚书告老还乡,左右二位侍郎相争许久。
两月前左侍郎那一封策论在朝中广为传阅,谢明霁亦拜读过,赋税折银,杂税总征为一条,似乎更合税赋革新之势。
容璇拈了糕点:“左侍郎上书的要案确有可取之处,杂税合一,能防止地方官员巧立名目敛财,内阁亦有施行的打算。”
“不过贸贸然全盘改银税,恐江南引来
的这剂良方会水土不服。农民手中白银流通有欠,难以负担税额。百姓若要缴纳银税,须得出卖粮食。若当年银贵粮贱,则百姓苦。”
容璇继续道:“其实眼下第一要旨,在抑土地兼并之风。平民百姓有地可耕,不至于流离失所。”
帝王下旨命武德司严查侵地案也是此用意。
谢明霁了然,这一下倒是心服口服。
偏殿中已在准备午膳,容璇再吃最后一块糕点。余大人奉旨还朝,等交接完常州府事宜,赴京上任恐要到六月里。右侍郎的职务由她和其余三位主司暂代。
余澄会先入京赶考,李夫人已给她来信,余家要在京都置办一处宅院,请她先帮着相看一二。
李夫人随信附了银票作定钱,容璇闲暇时便联络了商行。
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新宅子最好就选在容府旁,彼此走动也方便。
雪花纷纷扬扬,两月忙忙碌碌,很快新春将至。
容璇自然在宫中过新年,她点齐了户部年底的俸银与俸米,再加上宫中林林总总的赐礼。
她合了账目眉眼弯弯,今年又是一个丰年。
除夕的如意金锭如约而至,金光灿烂。
容璇欢欢喜喜将它排在明琬宫的桌案前,来年又是平安胜意。
她与帝王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