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哭了?”
溥铦一怔,愣愣地看着她。然后自己笑了:“你真是……我还没那么脆弱好不。”
忆美一撇嘴,说:“我觉得你也有责任。平时太放心了,一点都不关心他们。”
他听着批评扬扬眉,感慨说:“……看来当爹一定得大点才能当。当时要孩子要太早了,自己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怎么什么是做父亲,什么是关心。”
“现在是什么?父爱泛滥了?”忆美打趣道。
溥铦听到这话看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就是被吓到了,没有一点准备都。没想到自己经历过一次了,还会经历第二次……”
说完他低下眼帘,不吭声了。
气氛随着他的沉默而变得尴尬,忆美有点愧疚,她没想到自己打趣的话会让他想到刚刚经历过的伤心。
就是那个早夭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若有所思地开口了:“想到过去天天早出晚归都没什么感觉,该和他
们玩就能玩在一起。现在你猜怎么样——毓崢都不跟我说话了。”
“那时候……”
忆美顿了顿,还是说了:“不是有文雪管么?”
溥铦怔了怔,“她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才想起来问?”忆美好笑地反问道。
“不是我不想问,”溥铦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疲惫:“是我现在脑子实在不够用……”
忆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我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他靠在榻上望着窗外,没顾忌忆美的表情,自顾自地
说:“听说好多了,你也常常逼她唱歌……”
“她把你今天送来的寿面给吃了。”忆美的语调很沉闷。
溥铦这才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有点惊异。
“是你劝她吃的吧。”
还是他最了解自己的妻子。
“我不想让你们再这样僵持下去。”忆美诚恳地说:“我希望你们和好。”
“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和好不和好的问题。”
“但她要的不多。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想要的而已。”
“可是这恰恰是我现在不能给的。”
忆美叹口气,沉默了片刻,问:“你心里还有她么?”
“说没有,是假话。”
“……我看不懂你了。”忆美感叹道,语气里隐约有失望:“一点都不懂了。”
溥铦听得一点也不吃惊:“我知道,你说过。”
忆美无话可说了,于是站起来准备告退。
这时候溥铦突然悠悠地开口了:“听王大夫说,你父亲两个月前去世了……”
忆美目光倏地变得锐利起来。
他却平视她的目光问:“要不要让你回趟家?”
她眼望别处,闷闷地说:“我不回去。”
“为什么?”
他有些不解,据他所知忆美是杨老太爷的老来子。从小父女感情很好。
然而,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杨家父女已经有五年没有来往过了。
“你……你别问了。”忆美捂着眼睛,站起来,背对着溥铦。
过了一会儿,她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过来,大喘了一口气,才开口讲话:“现在皇后的情况虽然好转了,但我觉得还是不够稳定,我还是留下来多陪陪她……”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
“这是我的家事!”忆美的口气坚决起来,说完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溥铦忽然伸手拉住她。
忆美红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站起来。
“干嘛?”
“我抱抱你吧。”他张开双臂,很庄重地说。由于过于严肃了,所以显得他很楞。
忆美看他这样先是一怔,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可笑。
“去!”她打掉他的手:“别拿老姐我开涮了!”
“我现在真觉得你像我姐——你就当我借个肩膀给你哭好了。”
忆美又哭又笑,手用力按着双眼,靠在他肩膀上,呜呜地哭起来。
溥铦这回是手讪讪地不知道放什么哪儿好了,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最后还是垂下了。
“你有姐姐么?”忆美哭了一半,鼻音挺重地问道。
“没有,但我觉得你现在就是我姐了。”
第111章 只能祈祷
忆美从颐和园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夏日的夜晚是清凉的,晚风徐徐吹来,看着满天繁星璀璨,忆美看着这样美好的夜色,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醉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把悲伤都宣泄出来的结果。
也许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人,但那只是她的表象。然而从本质上说,她也具备女人所有的天性——细腻,敏感——而且容易陷入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