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疙瘩？”毓崢含着半口山楂问。
“就是，就是……”她想了一下，“按你们北京人说，就是这里——你家里人也在这里买东西啊？”
“嗯。”他一点头，吃掉了剩下的半个，然后问：“阿姨你是外地的？”
“啊，东北的。现在那里不是被日本人占了么？去年才逃到关内的。你们这里挺好的哈，冬天也暖和，不像东北那疙瘩，贼冷！”
“冷，”她儿子赞同地点点头，“冰老厚了，冬天到外面穿这么多根本不够！”
胖女人又问：“你爹妈呢？”
“他爹妈不要他了。”男孩儿替毓崢回答。
“瞎说！”女人斥责她儿子。
“真的，他自己跟我说的——是吧？”
毓崢点头：“他们不要我了。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是捡来的，马路边上捡来的。”
“这挺可怜哈……”
胖女人话音未落，溥铦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凶神恶煞地抓住儿子的胳膊。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啊？害我找半天！”
毓崢被拧疼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第74章 当爹不容易（下）
“你干啥你干啥？!”那女的腾地一下站起来，瞪眼指着溥铦说：“松手听见没有？松手！”
“你，你谁呀？”溥铦被突然冒出的这么大一坨给吓了一跳，说话也结巴了。
“你谁呀？”那女人眼睛瞪得比牛卵子都大，“你把孩子拧疼了知不知道。松手！”说完，劈手把毓崢从溥铦抢过来。
“我谁？我他爸。”溥铦理直气壮地说。
胖阿姨慌了，问还在抽抽噎噎的毓崢：“他是吗?”
毓崢横下心，摇头。那女人立马胆气壮了，拔高嗓门叫：“诶，你挺大的人怎么睁着眼说谎啊？穿得倒人五人六的，说起谎来倒一点不磕巴哈！”
溥铦忍着气说：“儿子，现在可不是闹的时候，快点说：我是不是你爸？”
“你是不是他爸，孩子自己不会认啊？来，跟姨再说一遍，他是不是你爸？”
“不是！”毓崢死扛道。
溥铦狠跺一脚，来回走了一圈，又回来了，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能不是你爸呢？！这位，这位大婶，我，我真是他爸。你不觉得我们俩长得有点像么？”
这时候男孩儿讲话了：“是他爸也不是亲的，他自己说自己是被捡来的，他刚被那帮人给抛弃了。”
“嗨，那不是我跟他开玩笑呢，我们俩开玩笑开玩笑。”他对胖女人说：“你再看看，再看看，我们俩长得是不是有点像。”
“哪像了，一个白一个黑。”
“不是，白他是随妈，你看看这眉眼眉眼。”溥铦急得手舞足蹈地比划道：“是不是一模一样？”
“哼，单眼皮的多了。”
旁边的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文雪提着东西抱着毓峰在这儿东张西望，嘴里念念有词：“爸爸呢？哎，人呢？”
这时一伙人围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巡警风驰电掣地往这走，其中一个絮絮叨叨地说：“一个非说是，一个非说不是，您看看这弄的……”
那个巡警听得很头疼，一个字儿还没说，文雪一把拉住他：“出什么事了？”
巡警很严肃地劝导她，“这位太太，带着孩子就别瞎凑热闹了。”
文雪讪讪的说不出什么，看他们走远了，还是鬼鬼祟祟地跟过去。刚走到人圈儿外，就听到那歇斯底里又分外熟悉的声音：“我真是孩子他爸！！”
巡警刚挤过人圈儿，那胖婶就抱着毓崢拥上去，吐字飞快地指责溥铦拐卖儿童，人面兽心。
巡警作思索状皱眉聆听，然后又看看孩子看看爸，问：“你说这孩子是你的？”
“是！”溥铦激动地说。
“有出生证么？”巡警冷静地问。
溥铦下意识地在身上摸索起来，突然省悟：“有随身带出生证的么？”
那巡警也尴尬了，知道自己专业不过关一句就被人家灭回来了，于是改口道：“户口簿呢？户口簿总有吧？没有回去拿，孩子扣这儿。”
“不行，”溥铦断然拒绝，指着那位中年妇女叫：“我要走了，她带着孩子跑了怎么办？”
“谁跑啦，谁跑啦？我就在这儿等你！我就不信了，这骗子还能变出个真东西来！”说完，她一扭脸给巡警支招：“您可不能放他跑了，这人拐人家孩子还了得？”
那巡警其实心里有数，觉得这孩子穿衣比较讲究，和这男的是在同一档次，所以想给这大人一个台阶下，只要他拿出证明来，他就让他把孩子领走。这样一来，既不得罪这有钱人，还能让自己看着铁面无私，在这条街上能镇得住脚。
明明是个如意算盘，结果却被这胖女人指手画脚，巡警脸一黑，问：“你又是哪路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