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还穿着婚礼的衣服,可脸上的胭脂水粉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没见过她昨天的模样,所以觉得她脸色自然。因为他心里有了别人的模样,所以觉得她并不可爱。
只是漂亮而已。
她的确漂亮,脸色很白,皮肤嫩,且透亮,看上去很健康。鹅蛋脸,眼睛大。但是大眼睛并没有夺了鼻嘴的光彩。整张脸看上去很和谐。不过她的智慧肯定不够,起码没他厉害。因为她身上的那套衣服穿得很不象样,肯定是她想解却解不开的结果。
他先道了早安,是为自己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过长的补偿。
对方不说话,旋身回房去了。他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便走道门前,拉门。可门是锁着的。
他重重捶了几下那扇镂空的门,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可文雪听这声音心烦,便不客气地说道:“外面没人,没有用的!”
溥铦惊讶,走到她的门口,问:“你怎么知道?”
文雪心里鄙夷他,白了他眼;冷冷地,又嘲笑地说道:“你不会自己到窗户边看看啊?”
少女的鄙夷是不加修饰的,刺得溥铦面部抽搐。他瞪了一眼那个背影,然后走到窗户前往外,外面的确空无一人。他心里觉得好笑,额娘一定是想让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多休息,好让她选的那个媳妇的肚子里有货,借此来栓住他这个不安分的儿子。
女人爱使“连环计”,而他善于识破。可现在他并不因自己识破了母亲的伎俩而有成就感。因为成就感这种东西一定要在人酒足饭饱,衣食无忧的时候才会有机会产生。而他现在是饥肠辘辘,根本就没这个条件。
靠在窗边,他的把右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眼睛乜斜着窗外,很无聊,也很空虚——等待多是如此。
他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直至文雪从里面走来,还看到他这么站着,她心里的鄙夷也是愈加强烈。
今早的那次照面,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说实话,她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理由有二:第一,他长得不好;第二,他穿着西装。
她向来讨厌穿西装的男人。总觉得他们有股流气,怎么看都像是纨绔子弟。
等待很漫长,双方不说话是不可能的。于是,溥铦大度地,礼貌地与她进行了交谈,比如互问姓名。文雪并没有遵照母亲的话将名字改了:“文雪,傅文雪。”
他听后,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但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殷勤地称赞名字好听,因为这个名字在他听来,很一般——起码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门开后,已经是八点多钟,使女们伺候新奶奶穿上便服已经是快九点了。溥铦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早饭前,两个人到长辈拿里请安。载沣由于上朝,早已经进宫去了。只有府内说得上话的福晋与新人见面。
她本想早上见面时,先给媳妇一个下马威。可这样的想法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是行不通的。她要把儿子留在自己身边,儿媳就是那条栓住他心的铁链。而媳妇也肯定是不想二人分居两地的。这么看来,两人的目的相同,暂且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得罪了儿媳,那肯定就是功亏一篑,鸡飞蛋打的。干脆就把婆婆的架子先放放,来她个“先礼后兵”。反正时间长得很,不在这一时半会儿。
问安之后,瓜尔佳氏留新婚夫妇吃饭。溥铦觉得不妥,道:“那么……纳纳怎么办?”
瓜尔佳氏的脸一放,心里很不高兴,可又不好发作,便扯谎道:“老太太今日犯了风湿,你们上午先别去打扰。等下午的天气好转,你们再去吧。”
文雪纳罕,一直听说醇王福晋厉害,可没想到会这么跋扈。她不相信犯了风湿就不能接受问安的。想着,她看了看溥铦,想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脸上的神情就好似在看斗鸡一般。
溥铦知道她悠远的微笑是说明什么,便把打算驳斥母亲的话咽了回去,假笑道:“既然这样,我和她下午再去问安。”
他并没有称呼为“我们”,是刻意保持着与文雪的距离。可是福晋并没有听出这弦外之音,以为儿子是不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与妻子太亲热,心里高兴了一阵。表现得也越发跟他亲热了些。
文雪没捞着戏看失望得很,可这失望只是一阵风,吹过就算了。大脑的思维随着早膳的到来而退居二线。食欲主宰了一切。
可惜,她是新进的媳妇,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她不能够太放肆了。瓜尔佳氏虽然嘴上在说:“不必拘束。”可她从容的用餐方式又逼得人去效仿。文雪知道自己的传统礼仪有多不过关,吃多就错多。于是乎,她捡了块食物放在嘴里嚼了一阵,以假想来弥补肚子里的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