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越颇有趣味地看看二人,这才不到一日,两人竟也莫名生出了奇怪的默契。
周陆然拉着她坐下,自己又在她边上挨着,等石僧跟进屋点了点头,方才压低声音神神叨叨地问:“宁姐姐,你说公主的病会不会真是那女鬼所致?”
宁知越蹙起眉头,抿着嘴,这个问题叫她如何回答?死的虽然是“她”,可她也不是真正的死者,确实不知道那“女鬼”会不会“害人”。
“公主后来犯病,的确有可能是凶手下毒所致,但你也说过,‘仙子笑’是使病患病情加重,也就是说,在他们下毒之前,公主便已然是患病的,下毒可以人为,但癔症如何能人为
?你与表哥此前不也查过公主的医案,她此前一直身体康健,就只是落了一次水,便患上了癔症,这不古怪吗?”
确实古怪,但恐怕与鬼神无关。
宁知越来了兴致,颇为嘉许地看向他,“继续说,我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周陆然受到了鼓舞,情绪高昂地继续说道:“我本来也觉得鬼神之说不可信,但后来想想,陈娘子亡故,陈家下人不是在宅子里见到了鬼影吗,接着陈娘子身边两名婢女一个投水自尽,一个离奇失踪,陈家渐渐败落,陈家家主与陈小郎君也失踪了,这个时候公主可还没落水,凶手也没有下毒,若说陈家败落、陈家家主与陈小郎君失踪与拦截书信的那伙人有关,这是可能的,但那两个婢女为何也会接连遭殃?
“你离开后,我们又向刘叔打听过,那陈娘子虽是陈家长女,但在她幼年时突然丧母,陈家家主与她同胞弟弟,也就是陈小郎君,都待她十分疏离,听说从那之后都是偏居在宅子里最角落的一处,身边只留那两个婢女陪侍在左右,说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家人一样,无甚来往。那些凶徒要对付陈家,为何连两个幽居深宅的婢女也不放过?所以我觉得那个下毒的凶手借鬼魂之说造势,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应当是此前确实出现了鬼魂害人的迹象。”
过了好一会,周陆然都没等到宁知越开口,本以为她失神地望着屋外的某处是在思考,但细细观察,又像是在回忆什么,神色迷惘而又悲伤。
他悄声唤了一声,宁知越的情绪也戛然而止,收回目光,微不可查地缓出一口气,面上才重新挂着淡淡的笑容,赞扬道:“你这样想也不错,但你知道的,我也好,你表哥也好,我们都不信鬼神之说,即便公主患病古怪离奇。”
“不过,你既然说公主患病,疑似鬼神所致,我们姑且当做就是水鬼害人,但不管是鬼魂害人,还是人害人,在公主落水这一段短暂的过程里,都应当存有一种‘害人’的表象,比如你说的水鬼,公主是不是得有在水下见到水鬼反应,又或是有被水鬼‘附身夺舍’的迹象。”
周陆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若是人为的,也是如此吧?”
宁知越:“不错。你想想,这就如同你孤身一人坐在屋子里,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你害不害怕,会不会受到惊吓?公主本就是意外落水,求生之际心里恐慌被放大,身边再有风吹草动,岂不是惊怖倍增?”
周陆然面上渐有开悟之色,“不管遇到的是人,还是鬼,公主落水前后都应当有过反应,但……你与表哥打听下来除了驸马在岸上看着,也没有其他怪异之处了吧?难道下毒的另有其人,但导致公主患病的是驸马?”
宁知越默然,还真说不准。
公主在落水之前,一直到落入水中,漪兰与卢毅等人赶过来之前,身边都只有冯昭,这期间有没有发生过异常的事,已无从得知。而漪兰虽略去了他救公主的那一部分事实,却仍不能忽略公主落水之际,他在岸边无动于衷,若非公主落水是他所为,便是当时他也发现了一个超乎预料的事,由此可以推测,当时公主并不是简单的落水,而是却又某种缘由所致,而这个原因除了公主与冯昭,他们再也寻不到一丝线索。
周陆然很失望,“公主有意包庇驸马,此事难道就要不了了之了吗?”
宁知越笑道:“线索是找不到,但是卢典军与绿珠不是曾提供过一些证词吗?”
卢毅说公主落水醒来之后,屏退左右,与冯昭在殿内独处过一阵,当时他们还听到殿内有花瓶被打碎的声响。虽则公主假托失手之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个人若只是说话,又怎会碰到花瓶?显然公主当时是动怒了,与冯昭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