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的内情。三哥藏起的家书中只简单说了陈家的变故,并未写明个中内情,被二哥带回京城后,她也问过二哥,二哥也只是粗略提及,所述信息与三哥信中相差不多。
虞循说京中知晓消息是去岁十二月中,比她到京城之时要早,二哥当是一早就知晓此事却故意隐瞒,阻止她来汜州调查,是因为知晓此事关乎公主或许还关乎朝政,所以才让她等一等,那么远在西域的三哥呢?他为何阻拦自己回来?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问:“你们既已得知女鬼杀人的传言,城内必然人心惶惶,为何此事还能被压下,你们又如此言听计从的保守秘密?”
老刘头叹息,“我们也不想啊。这事本来在公主第三次犯病的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了其中不对劲,城内就开始传的沸沸扬扬,但公主府和府衙很快下了禁令,严令所有百姓谈论此事。开始大家也不当回事,私下里说一说你官府和公主还能听见不成,可他还就真听见了。最初是将这些人关进大牢里,打一顿板子,有多少抓多少,抓多少罚多少,渐渐大家明面上就不谈了,只三两个人聚在一处还是悄悄说一说的,但即便这样,还是被人发现,就有人摸黑拿麻袋将你蒙了头,狠狠的打一顿,后来才知道是上头悄悄下了令,不论是谁,只要发现有人提起这事,举报了就可以领赏钱,这汜州百姓这才不敢开口谈论此事。”
“这上头是谁,告密总得有个去处,是何人受理此事?”
老刘头摇头:“我只挨过打,没告密过,也不知道他们跟谁告密的。”
宁知越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没有过?”见他们垂着头支支吾吾,又道:“可别想着这个时候还能隐瞒,真让我查出来,你们还能不能出去就不好说了。”
这是,有一人缓缓抬起手,颤颤巍巍地说:“我……我告过。”
一时大伙都看向他,老刘头也怒目而视,他脸色涨红,不敢抬头看人,宁知越先开口让他说实话。
这人道:“我们跑江湖,做街头买卖的,总怕得罪人,因此结识了几个与地头有些名号的兄弟。当初城内谣言四起时,他们就曾向我还有其他几个同行的朋友打听,是什么人传出这谣言来的,源头在何处。我当时也不知道,并不关心,也只听了一嘴,没放在心上,后来事情闹大了,那群人先给我提醒,他们上头吩咐下来,这事千万不可再提,若是听到有人提起就告诉他们,他们来解决,还给银钱。我……我就好奇,跟他们告密过一次,后来见那人被打的半死,心里害怕,也就不敢再做了。”
宁知越问:“他们都有哪些人?他们的上头又是谁?”
“就是些街头那些泼皮无赖的,各乡县都有,我认识的有几个便是您此前说的常出入府衙牢狱的。他们每次说起也只说上头怎么吩咐,旁的都不说,只要在汜州待过的都知道他们,也都不敢招惹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老刘头说:“各县城确实有不少市井无赖,他们从前就常在各乡县欺男霸女,闹得鸡犬不宁,报官之后关入大牢,没个几日又被放出来,又变本加厉的报复,总之难缠的
很,没人敢惹他们。”
听起来,这些恶霸的背后像是有人撑腰,公主府不大可能,反而是州府更容易运作。
“他们只在汜州禁言,若是离了汜州,这事也会传得人尽皆知,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那人回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怀疑过,但那些人说,他们自有方法应对,叫我少过问,最好是找出谁在背后造谣,会有一大笔赏钱。但我寻思南漳县死人与公主犯病这事不断,这谣言总会再起,这怎么拦得住,他们就都不说话,我也就不理会了。”
事端不断,谣言也不会断……
宁知越心头一跳,她就说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一心以为老刘头所说的事与她和虞循调查公文阻截一事有关,一直没顾得上公主犯病的事。
幕后之人拦截公文是因为公主落水犯病,哪一桩都足以让陛下派人来探视,一旦这人来了汜州,就免不了得知汜州的传闻——女鬼杀人,也势必会了解真相,安抚百姓的恐慌……
宁知越愣愣得僵在那里,脑子里重复着那一句话:事端不断,谣言也不会断……
错了,全都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