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毅当日审问他二人,除了谗言讨好江由,威胁寇文广,也没犯旁的错。他从前受过苛待,知道其中艰苦,所以待下属向来宽厚,想着罚了他们薪俸,再严厉操练一个月,给他们长长记性。不料这才不到一日,消息又被他二人泄露出去。卢毅不敢再姑息,凡是可能知晓此事的,都让二人指认出来,于是又折了二十多个进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人只是私下好奇,同僚之间絮叨闲话,并未对外人说起过。
宁知越暗暗咋舌,都说公主出降,圣上指派三百亲卫,多么无限风光,而今这三百人也不知还有几个是忠于职守,兢兢业业守护公主的。难怪洛为雍的脸色如此难看,恐怕漪兰也是听闻此事气得晕厥过去,才没跟来褚玉苑。
而映秋失踪一事,阿商去内苑确认过,从引嫣阁到怡景殿,一路凌乱的脚印,都来源于三个人,虽则经昨夜的雨水冲刷,但也有些保留完整的,经与那三人的鞋印比较,确实是映秋、韩玉娇和计淑。
虞循说:“现下可以确定韩娘子和计娘子所言非虚,但脚印到了怡景殿前的松石林里就断了,怡景殿外的侍卫未曾发现有人去过。我细查过,从怡景殿往四周分散,皆有巡防值守,映秋若非功夫极佳,形如鬼魅,当有人从旁协助,助她逃脱内苑。且我昨夜查看过谨园的布局图,又去过引嫣阁,我想韩娘子与计娘子应当是先入为主,见映秋从引嫣阁出来,便觉得她是见过什么人准备离开,但反过来想,也有可能与人约在怡景殿会面。”
宁知越喜道:“我正要与你说此事。我昨夜也想到这里,觉得映秋应当是与人约在怡景殿,而她只是从引嫣阁进内苑。”
她将昨晚所思所想悉数告知,虞循疲惫的脸上总算浮出一丝笑意,温和地看着她,“你思虑的很是,洛长史也说褚玉苑库房后的那座小山坡是其中关壳,且已经命人去小山坡去查看了。”
“那你们现在这是?”虞循办事很少假人之手,即便有些事吩咐阿商去做,他自己也不会停下来,等在这儿必有缘故。
虞循失笑,只说了一句,“卢典军亲自带人去了小山坡。”宁知越了然,别苑里的问题多出在卢毅下属里,虞循于他是恩人,此事也算是受他拖累,小山坡处看守的侍卫也是他的下属,于公于私她都有去的理由。
想到此,她又看向虞循,真诚道:“既是如此,你便歇一阵,不是说要我帮忙,真来事了我替你顶着。”
虞循闻言哑然失笑,一直未出声的洛为雍也难得露出笑脸,帮着规劝:“宁娘子赤诚之心,虞钦使可不要辜负了。”
虞循轻轻点头,目光一直落在宁知越身上,没再说话。
**
宁知越放下那句“真来了事我替你顶着”不久,褚玉苑还真就又来了人。
虞循坐定在矮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刚想起身,宁知越立在门边一偏头,冲他皱眉,他便乖乖地坐了回去,任由宁知越去探看怎么回事。
来的是浣衣局里送浆洗过的衣衫的丫鬟。
今日一早,她们得了吩咐,说要将映秋送来浆洗的罗衫送到褚玉苑的宁娘子那
儿,来了褚玉苑打听过,方知那位宁娘子在褚玉苑正厅里,这才一路寻了过来。
那丫鬟捧着托盘,托盘上绯色罗衫被叠得整整齐齐,干爽滑腻的织物手感,确实是上好的料子。
小丫鬟很可惜地说:“映秋娘子的衣袖上不知沾染了何物,使得衣料褪色,灵芝尽力清理了,还是留下了显眼的痕迹。”
宁知越翻开衣衫,直接拉出袖口,确如漪兰所说,斑斑点点的痕迹,与当日虞循用帕子做试验时一样。
映秋碰过花瓶,又帮春儿换过花,衣服上沾染过“仙子笑”算不得有力的物证,况且这套衣衫已被清洗过,又经浣衣局烘干、熨烫,有漏掉的物证也被抹去了,她并不指望这件衣服能有什么线索,只是向那丫鬟随意问道:“浣衣局里清洗衣衫是如何分工的?”
丫鬟不明就里,仍是回答道:“别苑里人数众多,所有人的衣物都会送到浣衣局清洗。先由各院收齐所有人需清洗的衣物,统一送到浣衣局里,再分派得底下的人去浆洗,最后晾干、熨烫平整,再将各院里的衣衫送还过去。殿下与驸马,及诸位贵人,还有长史、姑姑自不必说,公主身边的姐姐们,还有诸如映秋娘子这些得殿下赏识的人都会派特定的人来负责收洗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