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越进屋便留意到新房内的陈设有些熟悉,与她在赤水村的卧房布局相似,其中也有他自己习惯的那一部分,看起来就像是将那两间屋子重叠在一起,只是看着这些,宁知越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欢喜。
再一转头看到虞循他脸上的疲惫,便知这场婚仪他也费了不少心思,不像她,有阿姐和阿爷帮她摆平。
宁知越心疼他,圈住他的腰身仰头盯着他,“别去了吧,也没几个人。”
虞循落在她身后的手微顿,似尚未适应,待看到她忽闪忽闪的眸子浸着一层时光,心里越发软了,回拥着她,温言哄着:“礼不可废,去还是得去的,但不会去太久。若是发了便先歇下,不用等我。”
宁知越撇撇嘴,嘴上不饶人的说着“谁等你”,圈着他的手却不肯送,两人相拥了一会,她也知晓不便再劝,只叫他快去快回。
虞循比她想的回来得快,她将头上的珠钗全都卸下,从净室洗漱出来时,虞循便在妆奁台边坐着看她拆解下来的珠钗。
听见动静,他转头,看着宁知越慢慢悠悠从里间出来。
长发披散垂落腰间,面上脂粉洗尽,又是他所熟悉的那张瓷白柔润的面庞,一身藕色寝衣松垮地直坠至脚腕边,突然发现他的存在,愣在原地一瞬,随即眉目染上喜色,没有一丝局促与羞窘,脚下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他走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已看过宁知越盛装的模样,美貌自不必说,但让他心颤的是她看向他的眼光,清澈灵动,犹如一只小鹿在他面前欢快地跳着,肆无忌惮地宣扬着她的欢喜。
一如当年在邢州,他在冷寂苦寒的大雪冰封中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微张的眼眸里跳跃着情绪,是那样的生动活泼,惊愕、疑问、叫嚣、安宁……让他见了一面就永远记在心里。
虞循撇开眼,忽又想起什么,面上微热,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宁知越忽然顿住步子嗅了嗅,雀跃的眉梢紧蹙起来,瘪着嘴,不满地看着他。
虞循似有所觉,抬了抬手,朝她展示袖摆内侧大片暗色,“只饮了两杯,余下的都洒在身上了。”
宁知越纳罕地看着他,想不出他竟也学得表里不一。
虞循自己也笑了,拂了拂袖,自己也觉得身上酒气太重,便叫她先去歇着,他去换身衣裳。
等他从净室出来,便见宁知越盘腿坐在床榻上,一直手肘搁在腿上支着脸,入神的思索着,时而露出惊奇的神色,直到他靠近,她才坐直了身子,拍拍床榻边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身上,笑得有些神秘,某一瞬里,他都觉得,如同她突发奇想与他商量要去山里挖矿石铸剑那一次一样,她此刻正在酝酿着另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计划。
虞循惶惶然坐下,心中原本生出的旖旎心思顿时散去。
他此时很想提醒她,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即便他们已经熟稔到不必含羞带怯,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吧?
宁知越不知他心中如此多弯绕,待他坐下,一把攥住他的手抚在她脸上。
宽大温热的手掌抚在滑腻柔嫩的肌肤上,虞循心口猛颤了一下,手也随之抖动。
宁知越也察觉到他的异象,却是极为欢欣地望着他,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惊奇?咱们竟然真的成亲了。”他逃过一次亲,她也不辞而别过一次,又经历了汜州那般轰动的一件事,他如此中正规矩的人,竟真追随她,一齐走到了今日。
虞循松了一口气,想到她的话,心内也甚是蔚然与满足,记起赤水村里她突然的转变促成今日的局面,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顺手掐了一把她的脸,又反手握住她的手,喟叹道:“是啊,能娶到你真不容易,我等这一日等了许久,就是不知赤水村里你明明前一日还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忽而就记起咱们之间的婚事了?”
“什么叫忽然记起,我一直都记得的,反倒是你,这种事你还等着我来提,我若是不开口,你难道打算这辈子不娶我了?”
倒打一耙竟还理直气壮,虞循眸中掩不住的笑意,反问她,“不然呢?你不是偷看过我那封求亲的家书,难道不知我更改过多少回?你不松口,我怎敢唐突你。”
“谁……谁偷看了,明明是你非要在我面前写信,我想不看到都不行,况且,你都没亲口与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自己写着玩,还是真想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