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越看着这些惨象只待了半日,心中筑起的坚硬堡垒被全部击垮。
纵使日后难料,可现在在她眼前挨饿受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开始,她还是不愿与这些人有直接的接触,虞循与村民将这些难民安顿下来,她则在厨房看着灶台,盯着驱寒的姜汤,治病的药罐,送汤药时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避开眼就绝不多看。
后来时节转换,天渐渐暖和,村子里救下的难民走了大半,留下来多是孤苦无依的妇孺。
虞循不便与这些妇人来往过甚,只得请她帮着安顿。
这种请求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从人后转到人前,已是一大突破,而后,虞循不止于给这些人看病疗养,还为那些半大孩子们的未来着想。
他决意教他们识字,可村子里断文识字的就他们二人,当他研习精进医术为村民看诊时,她就得更费心力去应对十来个已从饥寒交迫中走出来的顽童了。
就这样,他们俩时常从早忙到晚,过去那些在她心间萦绕的恐惧也渐而在这些时光中消无声息地退散。
最初一年里,邢州还算得上安宁,赤水村里邢州城有些颇远,没有城中那般恐慌。
村子依山傍水,地里可种庄稼,山中可摘野果,狩猎野鸡,水中可捕鱼虾,如此恬静安宁的环境可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在村子住下来后,他们也往蜀州、越州、振州写过信。
蜀州与越州来往人多,他们与虞家和武安侯府的通信不曾断过,只振州太过偏远,寻常商队鲜少到经过邢州,更无人往那偏僻地界去,好容易送出一封信,最终也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音讯。
宁知越也怕玄素担心,但他们也同样担心透露了行踪使得朝廷的人找来,只好就此作罢。
去岁平南王与狄人在邢州打了一仗,将狄人赶了出去,邢州城里太平了不少,他们才重又传信去了振州。
石僧了然:“我离开振州也有大半年,想必他们已经收到信了。”
宁知越点点头,又继续说:“”四哥和姚琡我们也没见过,也没听阿姐提起过,想必是一直没有回去过。不过也没事,他们找得到我也不会避着,找不到就当没这个缘分。若你再碰到,他们问了你就照实回答,不问你也不管。”
听她如此说,石僧就想姚珲来,心虚地问她可会介意他借姚珲的势行商。
宁知越睨着他,“你行商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他,有什么不行的。你日后回了振州,只管与阿杰说,从前那些事记在心里就行,不必赌气与他们对着来。我是这辈子不愿与他们见一面,但你们出门在外有人庇
护总是好的,就当是替我出一口气,尽管借他们的势为己用,最好磨磋他们一番。”
石僧眼皮一跳,总觉得宁知越放下过去是真,但这劲头大有些恶趣复仇的意味。
正逢虞循从外头进来,听到宁知越这番话,给几人斟满热茶,在宁知越身边坐下时,低声且无奈地让她收敛点。
石僧不解地看了看两人,虞循想起什么,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宁三郎来过赤石村,不过没见阿越就离开了。”
石僧大感惊讶,宁知明找来不就是知道……
其实也正常,武安侯夫人都能识破宁知越于玄素一起编造的谎言,宁知明也不会不知,宁知明知道……那不是姚珲也知道了?
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平南王部下被鼓动谋反正是因皇帝威逼利用宁知越,对平南王府和宁家已生杀心而自保,姚珲还想继续正当征讨皇帝,要么真杀了宁知越,要么就继续瞒住宁知越还活着这件事。
那宁知明找来是……
杀怕是不大可能杀,武安侯夫人知道了可不会饶了他。
再说他也走了……那就只是来看看宁知越近况如何的?这迟来的关心也有些多余了吧,难怪宁知越如此愤懑。
石僧看向宁知越时小心翼翼,宁知越冷哼一声,表现得毫不在意,“我收敛什么,是他自己要来的,来了又不敢见我,可见他心虚至极。不见也好,反正见了他没好事……”话至此,忽然顿住,眸中一亮,转望向虞循,往他身边倚去,神秘兮兮地笑说:“也不是没有好事。”
复又攥住虞循的手,脸上是难掩的喜意,与一脸茫然的石僧道:“我们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