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脑子混乱得不再多言,虞循便让那些僧人们继续说。
先前回话那僧人也回答地简略:“摔下楼的是陈娘子不错,不过她掉下来时被她的侍女接住,她什么事也没有,倒是她的侍女伤了手,后来也不知是谁传出陈娘子摔伤了右臂,但陈家默认了此事,也无人来询问我们,这流言也就传得广了。”
杨德听了稍有振作,虞循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陈娘子有两个侍女,是哪个?”
“好像是……青予,对,另一个叫玄素,瞧着是会功夫的,伤的就是那个青予。”
青予……也就是阮清舒。
她最清楚宁知越身上的特点,当年的尸身是曹襄伪造的,她当清楚传言的荒唐之处,她没有告诉曹襄,任由这个误会继续传下来。
可现在开棺后的尸骨验不出受伤,还有一件陈玉的旧物,这一指向于其他人无甚要紧,可于阮清舒而言,无疑是在宣告,陈玉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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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过言词,虞循还是将开棺后的发现如实说了出来。
叙述中,他看着阮清舒本就苍白的脸上越发惨淡,眸中的期盼的盈光渐而转淡直至灰暗,空洞而绝望,微张的双唇剧烈颤动,反复重复着那一句“尸骨完好,没有外伤”。
越念越急,越念越心慌,到了最后,整个身子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视线直直地落在曹襄身上,凄凉而哀怨,“你骗我,她死了……你杀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曹襄不知在他来之前“宁知越”究竟与清舒说了些什么,但他确信,她用当年的事狠狠刺激过她,现在从虞循的话里听来,陈家当年换过尸骨,她还打算借由这具尸体编造谎言欺骗清舒,让她以为陈玉已经死了。
怪他,还是顾虑太多没能早些下手,若是在清舒对陈玉心生愧疚之处就杀了她,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
他默默压着这口怒气,目光温柔语调轻和,“我何时骗过你,陈玉就是宁知越,宁知越就是陈玉,你不是很清楚吗?你看看你身边,她不是就在你身边?沉雪园里你亲眼所见,是你告诉我的,你还和她说过话,你说你记得她的样子,记得她的声音,你不是很开心还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真的杀他……”
曹襄似乎很清楚如何让神智不清,心绪狂乱的阮清舒平静下来,阮清舒稍有冷静,低头思索着他的话,眉头渐渐舒展开。
“你还信他的话?”“宁知越”陡然开口,冷声打断她的思绪,如一把利刀划开包裹着阮清舒的外壳,将她从曹襄给她营造的美梦中拖回现实。
“你不记得曹荣的死吗,他身中数刀,都是从背后下手,有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哦,你没见到过,那你总该记得平宁公主,萧荔,她也是和你们一起从小长大,她被冯昭推下水的时候,你不是就在水下等着嘛?那时候,他不是也对你、对冯昭说:我不会杀她,只是借她的身份给你养病。
“可实际呢?你不是看见……有人攥住她扑腾的手,拉着她的脚,将她往水底拽,不让她浮到水面,你看见她在水下挣扎,她也看见了你。她看见你的时候应该很惊讶吧,因为惊讶,渐渐忘记了挣扎,也渐渐失去意识,渐渐沉入了水里……”
阮清舒情绪再度被激得歇斯底里,“宁知越”的一字一句犹如画面重现,她看得见萧荔在在水底看见她时张开嘴,开开合合,像是惊讶她的出现,问她怎么会在这儿,又像是在呼救,让她救她。
她伸出手去,她记得自己伸手了,她要去拽萧荔,带她一起上去,可是……后来呢?她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她救了没有?
“够了……”眼见阮清舒又陷入那段噩梦般的回忆中,曹襄极力压制着怒气咬牙切齿地喝止住“宁知越”的挑拨,继续安抚她:“清舒,你听我说,别听她胡言乱语,阿荔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我也没有杀过陈玉,她就在你面前,你仔细看看,她说的都是假的,她才是在骗你,她在故意离间我们。”
“假的?”阮清舒惝恍迷离地看着他,转而看向“宁知越”,盯着她那张脸忽然笑起来,“假的,是假的……”
“对,听我说,他们都在骗你,他们是一伙的,你怎么能信他们呢?”
阮清舒又望向虞循,似乎想起来他是谁,看看他,又看看“宁知越”,继而定了神忽然转向曹襄,“他们骗我,杨德不会,你把杨德叫来,我要听他说……不,他也会,他有私心,他……不要他,不,要他们都来,对,就是这样,一个两个会说谎,不会全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