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英与芙蕖都替她留心着地上,隔了一会,签筒里掉出一支,霜英替她拾起来,芙蕖一手接过签筒,一手扶着她起来,三个人兴冲冲往殿内去。
姜盈盈瞧出宁知越兴致不高,这几日与她同行也一直心不在焉。
虞循去找她时与她交代过,宁知越吃软不吃硬,做得多错得多,这个时候在她跟前只陪着她,反而叫她心软。
虽然姚珂也去找她从中调和缓解她们的关系,但这几日伴着宁知越,显然虞循对宁知越了解的更为透彻。
她没再多言,跟上宁知越朝外走去,没走出几步,观音殿里骤然响起一声惊呼,所有人都驻足朝那一处看去。
姚珂举着签文在周围一众的议论声里高呼着,“上上签,是大吉之兆……欸,敏敏……”
她在霜英、芙蕖的护卫下钻出人群,站在殿外廊檐下,朝着对面张望,却没看到想见的人,再待大喊大叫,已被霜英和芙蕖拦住。
宁知越见无事发生,没好气地重叹一口气,正要继续往外走去,正面迎来几个面带讥笑小声议论的妇人。
“不就是个上上签吗?有什么稀奇的,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就是,我上个月初一也来求了一次,也是上上签,大吉,慧远法师说我所求之事必能得成,果然,我上个月铺子里多收了一贯钱,这个月瞧着账簿也不错,总算不用将铺子盘让出去了。”
“当真吗?我就一直想来寺里求一签,但我邻家的李大娘听我提起这事,总劝我别花这些冤枉钱,她也算有些年岁见多识广吧?这求了吉签的就是心里美滋滋的,实际也没几个好的。”
“你这话说的,我自己亲身经历,难道还故意编出些谎话来哄你不成,我图什么?你要是不信,随我去我铺子里瞧瞧,如今人来人往,可好着呢。”
“你别恼,你铺子里如何我是瞧见了的,我就是跟你复述李大娘的话,我就是听了她的,一直犹豫着没来求。”
那妇人点了点先头说话的那个,“你啊,怎么总是听别人说,你得自己琢磨,自己试一试呀,那李大娘求自己身体康安,却连到寺里进香都怕给路费,你们家离慈安寺得有十里地吧,这来回得走二十里,一路上不肯吃不肯喝的,可不得把自己身子拖垮了?”
那人噗嗤一笑,眼光扫了四下一遍,“这事我听过,不过我也不是只听她的话就打消了念头,我记得以前也听人说过,不是有个富家夫人求了上上签,也是慧远法师解得签,说什么福德无边,富贵无极,结果转头人就没了。”
宁知越无意偷听她们的谈话,却在听得最后一句时,步子猛然顿住,定在原地。
姜盈盈尚不知怎么回事,之间宁知越面色凝住,一动不动。
“你说的不会是十年前的事吧?我倒是也听过,那夫人带着儿女来寺中礼佛,出手也很是阔绰,听说慧远法师解签之后她很是高兴,一挥手就添了数百两银锭的香油钱,还将那根签带走了。”
“哦……原来是这事,我也记得,咱们南漳县从前的富商陈家夫人嘛,当时我也在寺里住着呢,我听说她是叫她女儿给气着了才去求的签,本来那签文极好,她也高兴得不得了,结果她拿着那支签没多久……不对,她是当晚就吊死的,到底是欠了儿女债,得还……”
“可不是,那陈家娘子后来也是自尽没了……唉,也怪可怜的。不过这样的事也就那一桩,那之后不久寺里有人求签,与那陈家夫人求得是同一个号,那人听过陈家夫人的事,虽知晓签文是上上签,也总觉得不大吉利,一定要重新求,哪知连摇了几回都是那一支,气得将那支签扔在一边,另摇了一支出来,虽只是个中吉,终归是心安了。”
“不错,寺里本不忌讳,但觉得这支签与原来那一副不符,这才闹出连续几次都是出这支签的事,本想重新换一副新的,到底陈家夫人的事传得广,怕香客们忌讳,索性就不加这支签了……”
仿佛凛冽的严冬里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宁知越只觉浑身彻骨的寒冷与麻木,她的胸口也似被铜凿铁锤剧烈敲击着,钝痛从心口蔓延开,揪扯着她的脏腑,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脚下一个踉跄,手足浑不似自己的一般不受控的瘫软,姜盈盈一把扶住她,惊惶焦急地拍着她的脸,紧声唤醒她,“宁娘子……宁娘子,可听得到我说话?”
她急得眼圈都红了,搜寻着观音殿外熟悉的身影,却抽不出空来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