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发生后,圣上顾虑朝局尚不稳固,宣王又是先太子胞弟,此时身故容易引起心怀不轨之人故意挑唆,故而只将宣王家眷禁足于宣王府,对外称宣王乃是为叛军袭击而亡,但于暗中一直有在追查宣王旧部,只是未曾有收获。
“直到一年后,就是永成二年,各方战乱逐渐平息,此时宫中却有传言流出,言圣上谋求帝位,害死先太子,宣王奉命东巡,却被圣上诛杀。”
虞循挑眉,问:“消息是从宫中传出的?可有查明传言来处?”
郑司马摇头,“流言起于内宫,而后传往宫外,尚来不及细查,便引起百官议论,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但也有人称先帝并未传旨宣王,圣上对此也不知情。当时,先帝与圣上商议,当年之事乃宣王自作主张,然宣王已死,这些传谣之人显然有扰乱朝堂,祸乱大周之嫌,为保宣王家眷免遭罪祸,令圣上不要大张旗鼓宣扬此事,只严令人打压杜绝这类谣言,圣上应下,但仍是担心这些人乃是宣王旧部,私下仍是打算细查谣言源头,严惩不贷。
“于是,一直到永成三年,皇帝为先帝举办寿宴,宣王旧部果然借着圣上为先帝修筑佛塔的时机,将乱党安插入匠造工人之中,又与宣王府暗中勾连,在先帝大寿那日,意图进宫刺杀。幸而那段时候对宣王府看管颇严,圣上知道此事暂未发作,只等着这帮人自投罗网。
“只是圣上也没想到,这帮叛贼分了两拨人,一拨人在匠造工人中,是要接着宣王府进宫之时,一同入宫刺杀,还有一拨人伪装成难民,在城内潜伏以作接应。
“当时那群人藏在宣王府,还不等进宫,就被金吾卫包围,眼见东窗事发,便与金吾卫械斗起来,就是这时,另一拨伪装成难民的叛党发觉不对,趁此时从外协助,内外夹击金吾卫。”
当时他们这些大小官员都已入宫,等听闻金吾卫来报时,祸乱已经平息。金吾卫的人说,叛军狗急跳墙,眼见落于下风,突然挥刀向宣王府一众家眷,声称是宣王府中人走漏风声,使得计划破败,怒斥宣王府不堪成事,将一众家眷尽数屠杀。
虞循甚为不解,“所以等事后众人因叛军的这些话确定宣王府一众人欲与叛军谋反,而当年宣王反叛也属事实了?”
郑司马点头,“我知道,你定然觉得仅凭那些叛贼一句话就定罪于宣王府一众人太过草率,我当初也觉得此事中疑点颇多,然先帝听闻宣王府阖家被杀,怒急攻心,当场病倒,而宣王已死,宣王府众人也被杀,纵有捕获二三叛党,也只是听命行事的小喽啰,问就是为宣王起事,再无别的线索。圣上顾念先帝病情,重犯又皆已伏诛,便在此时大赦天下,将此事彻底压下。”
重拿轻放,明显有诸多不合理之处,虞循问:“乱党在皇城中作乱,金吾卫竟然落于下风,就只抓到了乱党的人,没有救下宣王府哪怕一个奴仆吗?”
郑司马凛然看向他,“这便是我说的众多疑点之一。当日金吾卫有合围宣王府之力,又有自然地理优势,可据他们回禀时说,乱党穷凶极恶,眼见金吾卫攻进来,便在府内大肆放火,火势迅猛,初时都攻不进去,而这群乱党就趁着大火肆虐之时,只带了宣王家眷四处逃走,是后来被追上,才起了杀心,金吾卫被分散,对方又有人质在手,受制于人,多有不便。”
这个解释说得过去,但又很有问题,不可能一个人都救不下来。
郑司马又说:“因此又存有第二处疑点:乱党挟持的都是宣王妻妾儿女,属关系亲近一脉,这些人难以救下,尚可解释得通,但府里那么多仆婢,其中也不乏护卫,即便围困火场,一二千人的府邸,总不能一个都没逃出来。当然,这一点不止我一人注意到,朝中也有几位大臣留意过,其中便有阮御史。”
阮清舒的父亲……
虞循恍悟过来,宣王府满门尽灭实为蹊跷,阮御史是先太子门客,与宣王一脉来往颇深,且还结了姻亲,发现这些端倪,不可能做事不管,定要弄个明白,可圣上已经尽力将此事压下,再翻查此案,便是将皇室内乱公之于众,实有让圣上疑心其用心不良,又或者,宣王府满门被灭的端倪确实被阮御史发现,这才使得凶手构陷参与谋逆的罪名?
郑司马继续道:“阮御史与宣王府的关系你也是清楚,闻知此事发生后,他先去了宣王府,府邸大半被焚毁,前院里摆满了烧焦的尸体,被劫走的王妃、侧妃,小郡王、县主,也都在几日之后尽数找回,且与宣王府造册人数能对上。只是宣王有一幼子被找回的尸身却是残缺不全,还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