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恭维奉承,唯恐他撇下自己,再度沦为难民,幸而老天还算眷顾他,张绍金一次办差事时受了重伤,虽无性命之忧,终是瘸了一条腿,行动不便,而他也能趁此时机在曹荣跟前露脸。
但他很清楚,曹荣与李开济等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吩咐安排的事动辄就会丢掉性命,他自知头脑心计难以比及,若不是跟着张绍金办差,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张绍金重病之时,他未曾落井下石,高调张扬自己得了重用,反而诚惶诚恐地往张家来探视,吐露心里话。张绍金有的他没有,他有的张绍金现今已然失去,为保二人今后荣华富贵,他甘愿为张绍金臂膀,供他驱使。
他言辞恳切,又在张绍金最困窘之际雪中送炭,张绍金即便有过怀疑也终是应承下来,二人就此拜为异性兄弟,不分你我,此后更是为保两家关系紧密,结了儿女姻亲,是以陈家败落明明只需一家取而代之,而他与张绍金却硬是为二人各自挣得一席之地。
若是凭他与张绍金旧年的交往,今日之祸,凭着张绍金周旋调转的本事,他们两家本是可以完全避免的,是曹荣,他见挑拨自己与张绍金不成,便让曹襄私下挑唆元钦,让他防不胜防,这才酿成大祸。
杜昆悔之莫及,为何当初没能早些发现儿子的异样,为何在知晓此事之后没能坚持与张绍金这些年的相互扶持与信任,又为何当初得知宁知越出现在南漳县,没能早些料想今日,若那时张绍金想出对策,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的下场。
只纵有千般悔恨,这一切祸端全是曹荣父子起了头,此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忍。
他攥着拳,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了一句,“我要见韩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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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墨说:“起初杜昆并非是想要供出韩阳平,他以为张绍金知晓曹荣视其为弃子,转而让张世恒要挟韩阳平与曹荣对抗,目下他与曹荣反目,正可转投韩阳平一起对付曹荣。谁料袁将军招来韩阳平,两厢见了面,韩阳平矢口否认见过张世恒,更是怒斥杜昆胡言乱语,当即便要将其处置。”
此事传知袁志用耳中时,那些兵士已将前因后果悉数告知,袁志用更是熟知袁志用与计逢秉性及这些年里私下做了哪些勾当,自然不信他,也不会让他就此处置了杜昆。
他控制住局面,叫两人当着一众人的面对峙,杜昆见韩阳平矢口否认,还要对他下手,没了顾忌,不止抖露曹荣指使他与张绍金这些年做的事,还将韩阳平和计逢与曹荣暗通来往的事迹也全数披露,韩阳平气得几番欲拔剑将其斩杀,只碍于袁志用手下人拦着,不能行动,听他说尽韦刺史与姜参军如何被害,他们又是如何与曹荣狼狈为奸。
末了提起张世恒的行踪,杜昆十分确定张世恒定是去了汜州见韩阳平,而后便没了踪迹,如此想了一想,心内骇然,指着韩阳平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杀了张世恒。”
惊悚过后,杜昆只感余幸,此番若不是有袁志用等人阻扰,他贸贸然去见了韩阳平,不还是死路一条吗?只是,张绍金已死,韩阳平又杀了张世恒,自己不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可了?
是以,他这番抛下汜州府庶务,随公主来慈安寺莫不是为了除掉自己?
杜昆惊疑难定,朝着韩阳平左右探视,却没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自韩阳平坐稳汜州刺史之位,计逢伴其左右,二人鲜少分开,这一回他二人来到慈安寺也是众所周知,可现下计逢去了何处?
杜昆当即打断妄与袁志用分辨的韩阳平,惊怯大叫起来:“计长史……将军,将军啊,你要替小民做主,此人尤善狡辩,但行事却不得作假,他杀了张世恒,又怎能容得下小民,定是指派计长史去除掉小民,只想不到小民先走一步来了此处,若不信,您问他……问他……计长史……计逢呢,人呢?去了何处?”
经他这么一提,袁志用这才发觉,似乎确实不见计逢人影,再转眸去看韩阳平,瞧见他眼神闪躲,便知其中有蹊跷,不听他解释,正欲遣人去找,下首一兵士回禀道:“启禀将军,今日未时时分计长史便出了慈安寺,隔了不过一炷香,韩刺史也派了一名近侍离寺,只不知去了何处。”
那人话音刚落,韩阳平抢着接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计长史跟随本官多年,本官一向对他信赖有加,却不想近来频频有异动,本官不得不生疑心,这才叫人跟着他,防止其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