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循惊道:“那邢州带走你的是……”
“那是二哥。我有一位长姐,三位兄长。三哥一直在西域,二哥在京城,四哥应当随阿爷在丽州。三哥当年离家去往西域是阿姐一手促成,这些年也仅与阿姐有书信往来。我想着我偷溜回中原,三哥必然不敢惊动阿姐,他自己也是打死不肯回来的,谁料他为了抓我回去竟去给二哥传信了。”
提起这事,宁知越还是气得牙痒痒。家中兄弟姐妹五个,她最怵二哥,但好在二哥敬重阿姐,阿姐又最护着她,就连幼时三哥不愿念书,都总是撺掇她拿她当幌子,躲过二哥的责罚,如今想想,白白给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挡箭牌,转眼就将她送入虎口了。
二哥将她抓回京城,也知道她跟着三哥准学不好,保不准想什么法子就跑了,防她跟什么似的。马车四面都安排人看着,车内也有两个小丫头盯着,饶是如此,仍不放心,有命人偷偷在她饭食里下了迷药,一路上昏昏沉沉,等醒来已是除夕前两日,人也在二哥府中了。
二哥打算在上元节后将她送回阿姐那儿,在此之前让她就待在府中,哪儿也不许去,又请二嫂调派了一成的护卫守着她的院子。
她是看出来了,逃是逃不掉的,左右找人也不急一时,就等着吧,只要二哥不跟着,出了京城谁还能拦得住她。
不过机会来得更巧合,上元节那日两个丁点大的侄子侄女闹着要看花灯,二哥要出门应酬,二嫂也受邀去了闺中姐妹的赏灯宴。
大约是见她这半个月还算乖觉,二哥稍微放松了警惕,又觉得有两个孩子能掣肘她,遂点了几个丫鬟婆子,两个孩子的乳娘及一群护卫跟着,将她放出门了。
虞循早知晓她偷溜出来经历不会平淡,真听了她与她兄长斗智斗勇,只觉得哭笑不得,更是想不出她会丢下两个孩子就走了。
宁知越不以为意,青天白日,那两个小不点才学会走路,出门都得乳娘抱着,又有那一大群人围着,能出什么事。
但话是这么说,二哥真要知道了他亲口放走了人,指定得气出病来。她也确信,抓她人应该已经寻到汜州来了。
虞循不知她因何确信,也顾不得细问,只道:“依你的想法也并非不可,但‘仙子笑’是关键,其中细节又只有你知道,他们俩若是被骗,来回折腾也耽误时辰。”他沉吟着,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仍与他们一同前去,但不出面,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去问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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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兰命人给虞循安排的住处很雅致,独间院落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庭中植有一株玉兰,抽长的枝条上白纷纷一片,树下也积了一地。玉兰树旁凿了一个方寸大小的小池塘,从院外引入活水,里面几尾肥满的锦鲤,争先探出水面衔咬池边矮丛的绣墩草。
照看院子的下人也不多,安安静静守在一边。
绿珠早已过来等候,见到宁知越也跟来,略显出一丝惊诧,很快又恢复如常,等再对上虞循时露出些许的凝重,“钦使之前的问题,奴婢想了一路,还是想不出来。”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又在内苑里弯弯绕绕兜了一大圈,宁知越脑子一时有些发懵,没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稍稍回忆了片刻,方才记起离开怡景殿前虞循曾问她,别苑里有没有可能记恨公主的人。
当时虞循说起凶手的行凶目的,没有危及公主的性命,更像是为了报复而一次次的给公主下毒折磨她。
若非有怨,何以至此呢?
宁知越以为,绿珠这么说要么是有意维护公主颜面,要么便是因公主的恩情忽略这种可能。
就如今日褚玉苑发生的事,若是漪兰与虞循并未前去,若是韩玉娇将事闹得更大,搜查了整个院子里的人也没找着,公主非要包庇她,映秋或是褚玉苑里其他伶人难道不会心有怨怼?
虞循也道:“公主身份尊贵,即便同处别苑,能拜见的人并不多,能起争执的人也更不可能有,但沉雪园上下皆以公主的意愿喜好为尊,看似简单寻常的一句话,或许就决定了底下人的命运,这样的人有没有呢?”
绿珠这才领悟,眼珠左右摆着,急切地想
要回忆起来,虞循又道:“你与从露平日常待在公主身边,所闻所见有限,不若询问下面的人,慢慢来,不着急。”
绿珠应了声是,垂下头,才转入正题。
公主日常的起居簿为着查验方便,每月都会单独立册,故而公主虽只在别苑里住了两年,送来的起居簿足有二十四本之多,且每本薄子足有一扎厚,堆在一处更像是一座小山。
此外,绿珠还自己做主,将田太医的医案取了来方便比对,宁知越与虞循都觉她考虑的很是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