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越张望着人走远,立时叫羽书带路,直奔先头两人所待的那一间屋子去。
院子里一间正屋,两侧是厢房,另有两间耳室,羽书所见那管事待过之处,却并不在正房,只在左侧那间小小耳室里。
门上挂了锁,并不繁复,于宁知越而言尚算不得难题,往头上摸一支珠花,摸黑鼓弄几下,那锁就开了。
虞循已见怪不怪,为着正事要紧,大家都忽略这一小插曲,钻进屋内。
屋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这光景便是有灯烛也怕惹人注意。
忽而,众人眼前闪现一道荧光,再看时,是从虞循手中一枚夜明珠中散发出的。
这可就奇了,虞循主仆寻常并不奢靡,这夜明珠算不得上等,却也不是寻常可得的。
莹白淡薄的光线落在宁知越面上,正好映出她的讶异,虞循简略解释了一句,“去沉雪园时料想过日后或许会有不便,特与公主借的。”
不止特意,还几经挑拣,太亮,不利于藏身,太暗,又不足以照明公主倒是有心借出上好夜明珠,可照亮整间屋子,犹如白昼,但这么一枚已经足够。
从内可照明视野一角,不至于耽误事,从外,这点微光也恍若眼昏,难辨是光影还是月影。
原来如此,眼下也多亏他提前备下这么一物。
虞循举着夜明珠在屋内环绕一周,纵横不过三步,可容身之地只有方寸,靠墙三面都高堆十数个大檀木箱子,每个箱子上还依照年份,挨次并垒着。
“这是什么?这年份又是什么意思?”
宁知越是个能动手觉不愿多想的人,芙蕖的画刚问完,她已抬手去掀那个摆在最上头,年份也还是今岁的箱子。
羽书去门前盯梢,虞循举着夜明珠上前来,另一只手替她抵住箱盖,里面一本本博册,与方才从院子里出去那一男子手中所持并无两样。
再细看时,说是账册却又像是礼单,上面分列记录了一长串人名,边上小字将此人外形,才能,所喜所恶,犹如自书,而在小字末尾还有几个数词,分栏注明医药钱、殡葬钱等,而多数列了殡葬钱的人名,都被朱笔从头到尾划掉。
即使还不清楚这些人,这些耗用都是因何而费,宁知越越看越觉得背脊发凉。
蓦地,她想起什么,放下手中薄册,拉了拉虞循衣袖,指着对面暗处朝他示意。
虞循也似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她过去,视线落在永成十四年那一个檀木箱子上。
好在这一笼箱子就在上层放着,而上面挂着的小锁破开也没费力,虞循掀开箱盖,宁知越则对着薄册一页页翻查起来,似乎在找什么。
虞循也不闲着,令芙蕖举着夜明珠,自己也一页一页翻起来。
这一方箱笼里薄册尚且不算多,十四本左右,底下另压了许多杂乱零碎的玉镯、簪子,丝绦,汗巾,什么都有。
而两人翻查的十四本薄册一一翻尽,都没有找出那个想要找出的名字。
怎么会呢?祝十娘夫妇明明如此笃定,难道弄错年岁了?她很快又否定这个猜想。
突然,虞循重又找出手边翻查过的一本,重新翻了起来,薄册页过半,他顿住手,将薄册递给宁知越,指着账面中一条被墨迹涂抹过的人名,“这十四本里,并着最先看的那一本上,多是被朱笔划去,只这一条全被涂抹……”
言尽于此,虞循的意思已十分明显。
宁知越拿着簿册的那一页,放在夜明珠上,透过光,她看到大片的墨迹下又一道更深的墨痕,棱角分明书写了一行字:孙妙芙,年十三……
第127章
原来祝十娘夫妇说的都是真的,孙妙芙真的是被贾源抓来庄子上,只是合他们夫妇二人之力,也无法对抗其背后强大势力,这才拖延至今。
宁知越又
往其他木箱内仔细查看了一番,除去近三年名册上还有少数人留着,余下所有薄册都被朱笔划掉。
如果按照薄册最后一项殡葬钱来判断这些被划掉的人已经死去,那么孙妙芙被抹去所有痕迹,这又是何意?她如今究竟是死是活呢?
玄素也曾说过,假冒她的女尸在生前遭人“精雕细琢”过,她还怀疑过那女尸可能是孙妙芙,而今来看,薄册上被完全涂抹掉的那一笔,会不会就是她特殊存在的迹象?
宁知越还想继续确认这一点,羽书突然低声发出一声“嘘”,芙蕖收了夜明珠,屋内瞬间暗下来。
眼前看不见,耳力上更灵敏,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三人在羽书的示意中似乎听到庄子里某处有人在高呼,那声源来自颇远之处,似一人、两人,又像是多人,有男、有女,有怒号,也有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