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虞循和宁知越问得太细致,宁知越此时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陈启正也咂摸出一点深意来,迟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问这个了”。
宁知越脸色愀然,好似没听见一样陷入沉思,虞循看了她一眼,替她回答道:“你难道没有想过,陈老爷还有这颇多的家资,大可自己重新来过,说是为这些债务所累,吓唬得逃走了,这样的说辞,你觉得可信?”
陈启正怔了好半晌,浑浊的眼珠轱辘着转了两圈,骇得一个重墩摔坐在地上,“哎呀,我老糊涂了,兴文自己有本事,又有家底,那会怕还债。”
他在地上划拉两下没站起来,身侧俩儿子上前将人扶着托起,陈启正躬着身凑上前,挤出两滴浊泪来,“上官啊,你给说说,是不是有人心底歹毒,害了我们侄子侄孙啊?”
虞循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示意着两孝子将老人扶稳坐下,在看他凄凄惶惶得模样,也忍不住叹息,但愿他此时“醒悟”后,能说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吧。
于是又问,“陈老爷父子离开之时都带了哪些人,陈小川可有跟着一同离开?当日去打探消息的那几人可有说过陈小
川的下落?”
陈启正抹着泪,“带着呢,怎么不带呢,那小厮打小跟着侄孙,从来是形影不离的,那些日子我们在陈宅里愁着咧,常听下人们说陈小川是上辈子积了德,陈家富贵的时候他跟着主子享福,主子逃难了也没忘带上他。”
这就奇怪了,陈小川与陈杰有多年的主仆情谊,当日也没有抛下他不管,不管陈家父子是不是遭人谋害,陈家父子下落不明,他为何还要回来?
既然回来,又为何恩将仇报,帮着凶手找玄素的下落,又欲对宁知越下毒手?
之后还发生过什么事?
虞循想了想,又问,“听说陈娘子的私物中,有一副自画像,因你将陈宅里的东西都典卖了,也随之下落不明,那些东西你都卖给了何人?尤其是陈娘子的?”
登时,陈启正只觉得几道凌厉的目光朝他射来,尤其当着宁知越,更觉得面上发烫,视线不知安向何处。
“这……这,小民也是不得已,那等情形小民实在应付不过来,就想赶快卖了宅子离开县城。正屋里头的瓷器玉盏这类看着值钱的都典当在当铺了,外头没人肯收,就当铺还能换些银子。
“贵重的木料木器就换给外地来的商客带走了,剩下些零碎的,底头的下人趁着被发卖时顺了些小的,就这么七七八八清空了宅子。
“但侄孙女屋里的东西,小民是一件没动啊,虽然有些字画的,都是她自己画的,这些年她的名字在县城里都是忌讳,谁敢要她那些东西,我瞅着没有值钱的物什,就将整座宅子卖给一个刚来南漳县不久,想要在县城里落脚的商人。
“那人姓黄,叫什么就不记得了,?只听说他在宅子里住了不过三个月,说什么宅子里闹鬼,一时说听见女人哭,一时又说侄孙女的院子里燃了灯火,还有看到鬼影的,说得像模像样。
“宅子里淹死过人这事,小民都是与那黄老爷说过,他自说不信这些,也不当回事,仍旧做了买卖。后来因这事,他们在里头住得不顺畅,本来做着些小买卖也不见起色,反好搭进去一个儿子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只得另寻一个宅子,将陈家宅子转卖出去。小民听说……是卖给了如今的张家和杜家吧?”
虞循点了点头,正待问他什么,宁知越突然抢在他前惊疑的开了口,“你们是何时接手陈宅呢?”
陈启正眯着眼回忆,“得知兴文失踪的消息往后有个三五日吧,急忙忙赶来,好多人还围着陈宅……”
“你们去阿玉屋里时只有字画?那段时日前后可还有其他人去过?”宁知越问话突然变急,且不容置喙。
“没……没有,我们去的时候,管家说兴文父子就是按照平常外出准备的行囊,连银钱都没有多带,所以不曾想过他们会逃走。”
“宅子里还有丢失过东西吗?”
“丢失?没有丢失吧,宅子里的管事虽然不是曹荣了,但也打理了陈宅有半年,还是跟着兴文许多年了,没听他说起这些。”
究竟是这仅仅三五日里丢失了那些珍贵的簪子玉饰,还是与那只凤佩一样,在更早之前,在阿杰也没注意到的时候,被人取走了?
她的问话截止得也突然,众人都看向她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宁知越就此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