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循算着时辰,到半山腰时约莫用了一炷香,彼时雨势已经减弱,沿路走来,并未见到地上有泥足深陷的脚印,软泥平整与山体浑然像是无人涉足过的地境。他一边打量四周,一边有意无意地与那个驿卒说着话,问他此前遇上这样的事,也是将伤患留在山上他们自己下山来找人救援吗?
那驿卒低着头在前头带路,说:“是的。”
虞循又问:“但今日那个听闻从岭南来的,当是知晓如何避瘴气,怎地也没有逃过?”
那人顿了顿,道:“地界不同,想是疏忽了。”
虞循背着手冲身后的阿商打了一个手势,继续问他:“听说之前送信的人都过不了柳原驿这一关,病的病死的死,那最终去京城送信的人呢?你认识几个?”
那人默了一阵,忽然就停下脚步,垂下的袖子里亮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朝着虞循刺来。
虞循早有准备,稳稳地躲开,重重地打在他手腕处,他手中的匕首吃痛掉落,又被虞循擎住手腕,再回头去看身后的一众侍卫,皆是整装待发,拔剑以待。
那人也不掩藏,当即打了一个手哨,反手抓着虞循的手臂就往山崖外跳下去,阿商见状紧紧抓着虞循,又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过掉落地上的匕首往那人手臂上重重刺去,那人吃痛脱手撞在崖壁上霎时溅出一抹血色落在山石上,再也看不见踪影。
形势紧急,两人迅速站起来,便催促众人往山下去。话音未落,山壁外瞬间挂下几条粗拧的麻绳,紧接着一群黑衣束身的持刀刺客攀着绳索滑落,持刀就朝众人刺过来。
虞循等人虽然站在羊肠小道上,比那群挂在山壁上的人站了些许优势,但山势陡峭,一个站不稳,也容易出事。
好在上山路时,虞循疑心有诈,嘱咐李漳及诸护卫分散缓步跟着,见准形势不对便往后撤,等他与那驿卒撕破脸时,众人才将将走了一小段盘旋的山道,虞循一声令下后,大家很快退回到地势开阔的山坡上。
前有虞循,后有李漳,二人相互调配指挥着,那群悬挂在山崖上的刺客很快被打落,崖下惨叫不断。
只是他们到底低估了凶手想要将他们灭口的决心,那一波挂在悬崖上的刺客只是初时的试探,等到开阔处,丛林里又窜出一批又一批刺客围了上来。
虞循和阿商的功夫,是早年在外游学的时候,为了自保平安学的一招半式,仅够自保,而李漳与诸护卫即便武艺再高强,终究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此时离他们上山都还没有过
半个时辰,虞循与洛为雍说的搬救兵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就算他提前去找人,一时半会也到不了,要脱困只能他们从这些刺客中突围出去。
刺客的人数还在增多,凶手是铁了心要杀了他们。
惊惶之时,阿商瞥着虞循的背影,不知怎的就想起临走前宁知越说的话,若他该与宁娘子统一战线阻止虞循来柳原驿的,就算不阻止,至少刚才也不该让虞循上山,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现在身处困境,也不是后悔的时候。
虞循看着已经负伤的一众护卫,和这群训练有素,人多势众的刺客,心里想到的不是自己可能会被杀了,而是觉得这群人一波一波的出现,像是受人指挥,幕后凶手……或者说幕后凶手之一可能就在附近,而他们预备着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很久,绝不可能只是从两年前公主落水开始那么简单。
他思虑出这一点,无论怎样这群人对官府对朝廷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洛为雍和韩阳平计逢在驿站的处境可能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等着洛为雍救援是不可能的。
他招来李漳等一众护卫,让大伙分散逃开,不能放弃一个逃命的机会,日后若还能想起汜州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去江州寻蔡节使也好,或是往京城求助也罢,将汜州的危变尽数告知,以图后算。
李漳一边应着驱散其他护卫,但他自己却坚决要守在虞循身边,护卫虞循安危。
虞循这才格外郑重地看了一眼这个一路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护卫,不谄媚也不越矩,吩咐他什么便照办,旁的事一律漠不关心,但在关键时候,却是坚守卢毅的命令——卢毅临行前,特地吩咐李漳一定要护卫虞循周全。
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一个人逃是逃,两个人逃也是逃,没什么不一样,耽误时辰反倒会给刺客追上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