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说的侯夫人,便是宁知越的堂姐武安侯夫人。当年宁知越甫一降生,陈夫人王氏产后虚弱,伯母年事已高,身子也差,出嫁没多久,便常往娘家跑,替母亲料理家中庶务,因此也帮着王氏照料宁知越,后来也算是宁知清替王氏抚养宁知越,说起来是堂姐妹,其实情同母女。
侯夫人本身性情爽直洒脱,嫁人没多久,尚未生育,便对这个隔房的妹妹极尽疼爱,连家中三位郎君都越不过她去,二郎能教导却训斥不得,三郎也随着侯夫人宠溺小娘子,但也将小娘子当做护身符,免除宁家家主和二郎的责罚,至于四郎,不知为何总对小娘子不冷不热的,不甚亲近,但总归是年幼的妹妹,嘴上不说,但还是十分将她放在心上的。
玄素叹息,众星捧月般养出来的孩子,本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开开心心的,若非当初生了变故,家主与其兄长决裂,将她们带来汜州,夫人就不会死,小娘子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
当年小娘子离开越州之际,是侯夫人不在越州,无人劝得住宁家家主,两年前回到越州,得知消息当即便派人来接小娘子离开,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小娘子孤身回来呢?
宁知越按住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默了半晌方道:“这两年里我去了西域,并不在越州,阿姐或许还不知道我回来了。总之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二哥和三哥知道汜州的变故,但他们不许我来调查此事,至于姚琡……我在京城被二哥看管得很严,让他带我出了京城,他不知道我来汜州的目的,也不甚清楚汜州发生的事,以为我这些年一直跟着三哥,我在来汜州的路上……唔,我骗了他,他跟了我许久,想将我带回越州去。”
玄素听完目瞪口呆,略想了想,却也清楚,宁知越的“死”是如此明显的一个漏洞,显然表明了汜州、陈家的不对劲,三郎或许担忧她的安危,不想她再触及从前,便拦着她,但二郎呢?她早听说二郎如今是刑部侍郎,身后又靠着平南王府,为何会阻扰呢?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一种可能——又是为了他们所谓的大局着想,为了不让平南王府受皇帝忌惮。
宁家伊始便与平南王府关系十分密切,宁家家主更是平南王幕僚,颇受敬重,将其膝下二子一女都托与宁家教导,听说当年圣上念及宁家家主道德崇重,有意请其入朝任职,但宁家家主感念平南王昔年恩情,不愿投效他人,再三推拒,圣上收回成命,却转而给侯夫人赐婚,将其许配给皇后族亲的武安侯。宁家家主已推拒入朝任命,再推拒此事便不妥当了,只能让本已心有所属的侯夫人断了昔日旧情,安心待嫁。
当年他们能为了消除皇帝猜忌,逼迫侯夫人出嫁,而今为了所谓的大局,不肯调查陈家的案子也是有可能的。
玄素不免替宁知越委屈,小娘子当年便是将宁家当做最后的依靠,为了活下去才前去越州投奔的,陈家遭难她一人逃生,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只怕知晓这件事后没少自责。侯夫人疼爱小娘子不假,但她身处后宅,即便知晓了陈家的变故,也只能托请三位郎君帮忙,但三位郎君,一个身处西域鞭长莫及,另外两个装聋作哑,为大局着想,难怪小娘子非得自己来汜州,这样一想,她故意骗平南王世子带她出京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汜州当真是凶险万分,她暗访两年,也是凭借着姜娘子这儿才查出一些线索,小娘子
孤身一人,又无援手,如何能全身而退?
蓦地,玄素想到虞循。这位虞郎君的父亲与宁家渊源颇深,他自己也是声名远扬,小娘子莫不是将此事托付给他了?但听他们方才所言,两人相识又像是别有巧遇,且虞郎君似乎也是因调查公主中毒方才知晓此事,小娘子并未将此事内情全部告知吗?
宁知越点头,“他还不知道我与宁家的关系,我也有意误导他我自幼长在西域。”
“但……”玄素不明白,虞郎君待她很是关心,看起来情意颇深,小娘子的反应也不似无情,怎么……况且,以虞郎君的品性,即便没有这层情愫,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小娘子为何还要处处隐瞒?要查陈家的案子,不止小娘子是陈家女的身份得公之于众,世子留在汜州一日,她与宁家的渊源也会有告破的那一日,届时小娘子要如何面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