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千言点点头:“说得挺好,看来你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是天下所有弱小生灵的救世主?那毁掉这个世界后,你要如何重建新的世界呢?你自己能在三界相撞的灾难中活下来吗?”
“我们本就死了,又怎么会再死一次?不,世界不需要谁来重建,一鲸落而万物生你听过吗?我们所有人,都将是新世界的养分和生机,它将带着我们一起在残骸中浴火重生!”
解千言听得直皱眉:“你这些歪理都是哪儿来的?那半本天字文的残书吗?”
景惜时眼中的狂热稍微冷却了些,他盯着解千言的脸,犹豫了片刻才道:“你也见过那半本残书?”
解千言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已然明了,他冷哼一声:“你知道那书是用天字文所写的吧?你这么恨高高在上的神明,却对神明书写的道理奉若圭臬,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一抹阴郁从景惜时眼中闪过,很快又收敛起来,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哼,那又怎样,用他们创造的东西毁灭他们,不是更痛快吗?”
“毁灭他们?神?如今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神了,剩下的只是辛苦苟活的普通人和妖,以及飞升无门的修士们,你到底在毁灭什么都没搞清楚吗?”
解千言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和鄙夷,景惜时的表情终于有了龟裂的迹象,见他咬着牙不说话,解千言摇摇头,将一个东西抛进了他怀里。
景惜时:“你?这是——”
解千言嘲弄道:“你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看看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吧!”
景惜时面沉如水,快速翻开解千言扔过来的半卷残书,熟悉的文字和笔迹映入眼帘,让他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六界不存,天道新生,吾归来之日,重开通天路,神威赫赫,御众生如牛马……不可能,不可能!你休想骗我!随便拿本天字文写的残书就能骗到我吗——”
景惜时翻到末尾时,表情已经十分狰狞,他发狠撕扯这半本残书,然而看似脆弱的纸张纹丝未动,解千言看着他发了一会儿疯,忽然开口道:“你还记得自己到底是谁吗?”
景惜时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嘴里一直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然而他的脸却悄然变了,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抬起头,俨然变成了宗淮的模样。
宗淮表情淡淡,随手将残书扔给解千言,冷声道:“本尊当然记得自己是谁,倒是你,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解千言笑笑:“你真觉得自己是九瑶宫的首座长老宗淮?呵,满口苍生大义,实则自欺欺人,嘴里说着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实际做的事跟他们也没什么两样。你不过是无处可去又满心不甘的死气凝聚而成的邪物,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这么多年,还被半本不知所谓的真灵寄生邪法忽悠,竟真以为自己能毁灭六界,重设天道?”
在听到“死气凝聚而成的邪物”时,宗淮的眼神变得极其阴冷,解千言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见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再接再厉继续激怒宗淮:“待我重开神界之时,定然禁绝鬼道,涤荡死气,让你们这些脏东西尽数化为齑粉,无处存身。”
宗淮被人戳中痛处,表情瞬间变得阴鸷,他冷哼道:“好大的口气!你身上虽有神界地脉之力,却稀薄得很,也敢夸口重开神界?”
解千言嗤笑一声,眼神鄙夷:“你跟我说了这么久的废话,都没发现自己身在何处吗?我敢夸口,当然不是倚仗我身上稀薄的地脉之力,如今人、妖、魔、冥、仙五界界石尽数归位,昆吾鼎在我手中,只需炼出神界石,六界便可归位,而你,届时必将无处存身。”
宗淮的脸色瞬间难看极了,他不再废话,直接挥出一掌,袭向面前的解千言。
然而这一掌却拍了个空,解千言的身影陡然消失,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宗淮蹙眉,这才开始认真观察当前所在的环境。
什么也没有,他一个人陷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宗淮闭上眼,化作一团灰影飘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
妄思海上,解千言的身影再次显现,他右手托着造型简陋的昆吾鼎,面色略有些苍白,长舒一口气后,返回了破破烂烂的高塔,将昆吾鼎往桌上一扔,自己随意寻了处角落开始打坐。
他从清微真人口中获知了昆吾鼎的用法,但先前伤重,贸然动用以神山之心铸造的真正神器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好在他本身与昆吾鼎算是同出一源,并未遭到反噬,跟景惜时的一番对答中也基本弄清楚了“真灵”的来历,这次交锋算是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