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思竞果然开始流鼻血了,早上晨读的时候,突然捂着鼻子,狼狈地跑向厕所,一路留下斑斑血迹。
许鹏飞大呼过瘾,笑得很大声。
曲思竞虽然对交友不抱期待,但是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再加上他本身心思敏感,越来越容易受到这些霸凌行为的影响,他开始失眠,开始抑郁,开始怀疑活着的意义。
他在网上加了一个“紫砂群”,想要学习有效的自杀方式,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试着用圆规划手腕。但是很快,曲思竞发现,这个群里的人比起自杀,更像是哗众取宠、出洋相,因而大为失望。
直到有一天,他吐血住院了。
情况很危急,有死亡风险。
曲思竞不惧怕死亡,但是他想知道为什么,想死得明白一点。
医生说,他是老鼠药中毒。
曲思竞很聪明,回想起这一周许鹏飞对自己超出往常的关注、自己流鼻血时毫不意外的嘲笑、自己吐血时的惊恐,他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曲思竞震惊于许鹏飞竟然这么恨自己,恨到想要杀了自己。
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平静下来。
这样也好,我们都能解脱了。
……
下午的医院人流密集,急诊楼的门外停着一辆黑色摩托车。
高燃侧倚在车坐上,身形挺拔健壮,双腿笔直修长。
今天的气温比昨日又低了几度,高燃穿了件黑色的骑行外套。微风摇动树梢,将斜照的夕阳剪成细碎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荡漾。
那是一张在任何角度和光影之下都没有一丝死角的脸。
路人纷纷被他过分优越的皮囊吸引了注意,无不侧目而视。而观察力敏锐的高燃早已发现,但并不在意,专注地观察着每一个走出急诊楼的人。
直到林尔善出现。
白衬衫外套了一件浅灰色螺纹薄毛衣,下装是深两个色号的长裤,挎着黑色的单肩书包。他今天情绪不是很高涨,嘴角是微微向下的,看上去有些忧郁。
林尔善长相显小,不穿白大褂的时候学生气更浓,但是高燃知道,当他穿上刷手服、执起手术刀,无影灯下,他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外科医生。
高燃冷硬的表情,瞬间像冰棱遇到了阳光一般融化开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刚想开口叫他一声,林尔善已经率先发现了他。
他也抿着唇笑了一下,虽然眉眼间仍然难掩疲惫,但总算是多了一丝笑意,朝他快步走去:“高燃!”
“哎!”高燃脸上笑意加深,朝他热烈地张开双臂。
林尔善吓了一跳,睁大双眼,小跑过来的步伐生生顿了一下。
他垂下眼睛,攥紧了挎包的背带,脸颊泛起红晕,但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
高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最喜欢看他难为情的样子,容易害羞的小兔子也太可爱了,当下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捏一下他软乎乎的小脸。
可是林尔善并没有停下,低着头,一语不发地撞进了高燃怀里。
高燃:“……”
高燃:“!”
高燃:“@#¥%&*(≥U≤*)ノ″”
林尔善搂了一下高燃的腰,接着缓缓退到正常社交距离,扬起脸,乌溜溜的眼珠子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你,你做什么?”脑海里砰砰炸烟花的高燃舌头打结了。
林尔善眨了一下眼睛:“不是要抱一下吗?”
他眨眼的速度很缓慢,双眼皮的褶子也很深,可能是累了。
高燃脑子里的礼炮停了下来:“怎么了,不开心啊?”
林尔善低下头,叹了口气。
“是曲思竞的事吗?”高燃问,“情况如何了?”
“那两个小孩都已经招供了,他们以为耗子药只能让人流鼻血,想让曲思竞出丑,就偷鼠药投放点的药丸给他下毒。”林尔善语气低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恶毒呢?”
高燃鼻腔里舒了口气,淡淡道:“所以我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是吗?”林尔善有些意外,抬眼,“你觉得我们是天生恶人,只是后天被规训向善的吗?”
“不,人生下来是无所谓善恶的自然状态,只不过遇到不同的情况,会做出不同的举动,被打上不同的标签罢了。至于这个人到底是‘善’还是‘恶’,单单一个标签是无法定义的。”高燃说,“个人认为。”
林尔善思索了一下:“有道理,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不能简单粗暴地下定义。”
所以林尔善并不恨那些从小到大孤立、霸凌自己的孩子们,因为他理解他们在当时的情况下会那样做的原因,不想苛责别人,也是放过自己。只不过换做自己的话,不会选择像他们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