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旻在院中石桌前正襟危坐,面具不离身,身后站着几个随侍。
见苏韵卿主动前来,她抬手屏退了侍从,“肯来此,是遇上难事了?”
“姑母,”苏韵卿叉手一礼,“可否劳您查一个人?”
“谁?”苏旻犀利的眸光审视着她。
“淮原王,我要他谋反的铁证。”苏韵卿目光里显现一股子狠辣。
苏旻忽而失笑,“这人早该死了,他们想杀舒凌的丫头,却险些害了你,能栽你手里也是死得其所。”
苏韵卿大惊失色,“姑母在查朝中事?”
“你是否还想问些更大胆的,抑或也想将我法办了,嗯?”苏旻话音里涔着一抹森然的冷笑。
苏韵卿的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喃喃道:“没有,姑母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知道就好,”苏旻转而起身,“过来,给你线索。”
苏韵卿随人入了房中,苏旻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几枚铜钱,还有一份铁矿分布图。
“拿去用,这线索如何来的你思虑清楚,可莫要乱说。”苏旻的话音柔和里却带着威胁。
苏韵卿捏着铜钱仔细观瞧,沉思道:“这是私铸钱?劣质的私铸钱和矿藏…锻造兵器与囤积军费!多谢姑母,这些线索韵卿不拿了。”
她兴冲冲的转头就跑。
苏旻见她跑远的匆忙身影,冷嗤一声,“稚子心性。”
“着人清查淮州铸币与冶铁。”苏韵卿写了个条子,在珠宝铺子里选了一根时兴的发簪,将条子塞进了簪子管,直接递去了萧郁蘅府上。
一月转瞬,适逢八月金秋好时节,萧郁蘅一大早步履急切地往宣和殿来,言说有要事要通报陛下。
陛下独留了苏韵卿在侧,而萧郁蘅所奏之事,便是淮原王府私下熔铸官币改造劣质铜币,暗中买通淮州境内冶铁官员谎报冶铸数额的大案。
舒凌虽外派了诸多耳目,可如此隐晦,行了十余年的暗中勾当,却从不曾被细作发觉。就连当初出巡回来途径淮州,也不曾发现半点私铸币的端倪。是以得了这个消息,舒凌龙颜大怒,非是逢场作戏,是真的深感意外。
当日,苏韵卿和萧郁蘅都被她赶了出去,再后来便是殿前司和一些身着特殊官服的人入内,交办了何事,这二人一无所知。
萧郁蘅见舒凌如此反应,有些慌乱的拉着苏韵卿的衣袖:“和音,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线索的?直击要害,当真狠绝。”
苏韵卿亦有些懵,转着眸子思量须臾,只得诓骗道:“我回去查了好些史书,循着以往谋事未成的那些蛛丝马迹,猜的。”
“不愧是我的小音音,脑子就是活络,现实行不通,还知道去书中寻线索,一寻一个准儿。”萧郁蘅俏皮的出言。
听得“一寻一个准儿”,苏韵卿巴不得把这个祖宗的嘴给缝上,这样的话也只能骗骗萧郁蘅。
“别把我卖了。”苏韵卿惴惴不安的出言警告,若是舒凌起疑,苏旻就危险了。
“我尽力。”萧郁蘅撇撇嘴,这谎话可不大好办。好在她手底下人不少,假装出个能人,应能糊弄几日,手下的长史就不错。
殿前司行事诡谲隐秘,无人知晓他们的动作剑指何处。
苏韵卿和萧郁蘅都被舒凌下了封口令,也只有她二人隐隐猜测,陛下要发威了。
看似寻常平静的日子过了三五天,一日午后,苏韵卿办差回来,就见宣和殿内,陛下又在拉着宋知芮下棋。
“苗苗那孩子没轻没重,咋咋呼呼的,她哪儿来的正经事,无非是见旁人得了京郊好宅院,一时气不过,变着法子与朕讨赏来了。”舒凌眸子盯着棋盘,手执黑子稳稳地堵住了宋知芮的一处棋路,嘴上好似闲话家常。
“殿下不过十五,诗文词赋的功力深厚,陛下可知她的才名早已名动京华?您多加提点,日后殿下自是您的左膀右臂。”宋知芮的话音总是清雅柔婉,沉稳有余,慢条斯理的。
苏韵卿听着二人的谈话,猜测宋知芮定问及了先前萧郁蘅着急忙慌来此的缘由,这是生疑了?
舒凌瞥见了呆愣在旁的苏韵卿,吩咐道:“过来奉茶。”
苏韵卿乖觉的守在了茶炉旁,等一壶新鲜的山泉水沸腾的间隙,她将视线落在了棋盘上。
舒凌好整以暇地出言,“苏卿觉得朕和宋学士谁会赢了此局?”
这话问的,如何能回?一个直属上司,一个惹不起。苏韵卿顿觉头疼,垂眸沏了一壶茶,随意道:“行路未半,不予置评,观棋不语。”
舒凌冷嗤一声,对宋知芮笑言:“朕是将她惯的没边了。”
宋知芮只垂眸凝视着棋盘,微微莞尔一笑,接过了苏韵卿递来的滚烫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