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听御医的, 这事婢子说了不算, 你跟我提没有用。”蓝玉转身去请人了, 话音里是一点情分都不讲。
抗议无效的苏韵卿直勾勾地盯着年迈的老御医给她诊脉,而后便见这人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三张方子交给了宫人,出言道:
“这三副汤药和先前的调理汤药各自隔开一个时辰服用即可,先服上月余看看成效。”
苏韵卿闻言,险些背过气去。
一日四碗苦药下肚,再好的春色入眼,也如枯枝败叶,残柳烂泥。
她此刻很想跑去舒凌身边说一句,陛下您要是钱多到没处花,实在不必喂我喝药,赏了我给您存着就是了。
苏韵卿颓然呆坐在桌前时,蓝玉已领着老御医离去。
不远处的廊道下,蓝玉不无忧心的问着御医:“苏学士究竟如何?”
“老夫无能为力,先前的药剂,老夫还是换成寻常滋补的方子吧,是药三分毒,不必再用了。眼下苏学士的身体虚耗过度,滋补为要,将养些日子。”
御医摇了摇头,半载的汤药入腹都无起色,苏韵卿此生都不会有做母亲的机会,好在于她日后的身体康健无大碍。
听得这话,蓝玉眸色一沉,只轻声道了句:“婢子送您离开。”
房间内,幽幽转醒的萧郁蘅半闭着眼睛摸索着钻出了帷幔,喃喃唤着:
“和音,你去哪儿了?和音…?又跑了?”
“在呢。”听见萧郁蘅的呼唤,苏韵卿快步绕过了屏风,立在榻前道:
“陛下让你我去洛京消遣,蓝玉姑姑带来的人在外头候着,你起来沐浴更衣罢,我先出去等。”
见人前来,萧郁蘅与人四目相对的刹那忽而红了脸颊,羞赧地敛眸浅笑,贝齿咬了咬下唇,娇嗔地呢喃:
“昨夜的事…”
“昨夜无事。”苏韵卿见她一脸羞涩怯怯的模样,不屑的顺着她的心意开了口,只淡然道:“殿下梳妆罢。”
转身离去的时候,苏韵卿心中腹诽:不就是一个缠绵的亲亲,多大点事儿,至于如此扭捏么?
满庭芳华入眼,与昨夜的腥风血雨大相径庭。
苏韵卿扶着栏杆立在廊下,眸色虚离的眺望着前头金碧辉煌的殿宇,一时五味杂陈。
约莫过了半刻光景,一个小宫人前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苏学士,您随婢子来吧,另腾了一间房给您梳洗。”
苏韵卿信步随人离去,由着人将闺阁女儿的衣妆施放在自己身上,凝眸望着镜中满头珠翠,黛眉朱唇花钿浓的模样,她竟有些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若是苏家未曾倾颓,她如今的年岁,只怕早已嫁做他人妇,成了哪个大户高门的主母,持家应酬去了。
世间事祸福相依,造化弄人,正是幼年孤身挣扎于深宫的处境,才让她与萧郁蘅自陪伴中情愫渐生,惺惺相惜,一步一步情难自拔。
昨夜相依入梦的安生踏实,当真让她依恋得紧。
“啧啧,这是谁家小娇娘闯入深宫乱人心来了?”收拾停当的萧郁蘅不安分的抬脚来寻人,一眼瞧见了稳坐妆台前,着一身藏青色流光锦对襟大袖并火红石榴裙的苏韵卿。
淡妆清雅如谪仙,浓妆绮丽醉芳甸。在萧郁蘅的眼中,苏韵卿怎样打扮,都惊为天人。
“殿下慎言。”苏韵卿提着冗长的裙摆站起身来,语调平平。
满屋子宫人在侧,不好玩笑的。
“我房里备好了早膳,一道去吧。”萧郁蘅背着手上下左右的打量了苏韵卿一圈,满眼欣赏的爱意自然流露,桃花眼里映桃花。
“多谢殿下,您请。”苏韵卿见人把眼球黏在了自己的身上,遂快步走去了门边,悄然甩了她一记眼刀,以示警告。
好似萧郁蘅从前日日见到的素容清雅的她,都不够惹眼似的!莫不成臭苗苗爱虚浮的皮囊胜过她本身?
萧郁蘅在前头走了两步,却忽而顿住脚步转了头,娇滴滴的说了句:“苏卿,我这裙子好长。”
苏韵卿斜了她一眼,招手唤来了两个宫人,淡然吩咐:“殿下行动不便,给她提着裙摆。”
话音落,见萧郁蘅小心思未成却又不能发作的吃瘪模样,苏韵卿眼底划过一抹得意的欣喜。
用过早膳,二人窝在马车内,苏韵卿挑起车帘与外头的小黄门交谈,随手拔了一根头顶的发簪给人塞进了手中:
“劳你差人去给苏府递个消息,就说我陪着殿下去洛京游春,让她们不必等我回家。”
如此言辞入耳,想必芷兰和齐霄就该明白,她不是心狠手辣出卖朋友的奸邪宵小了吧,不然那个家她怕是进不去门了。
闪身回来,萧郁蘅忽闪着大眼睛问着苏韵卿,“你说,母亲为什么赶我们去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