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卿忽闪着羽睫思量须臾,怯生生的回应,“是阳献清阳学士,…”她自己说完这话,忽而想起这人是卢逢恩最得意的门生,不由得眉头深锁,“陛下是要臣…,您要收网了?”
“做你该做的。”舒凌沉声警告了一句,“记得将动静闹得大些。对了,楚明庭的事,你不准知会苗苗,退下吧。”
这话音入耳,苏韵卿不无苦涩,舒凌这是要她炮制事端将人拉下水,当真难办。
虽多年身居凤阁,熟谙朝堂中的尔虞我诈,但朝堂权欲争锋的手腕,她只是默默的看着,从未亲手做过。
默然地躬身离去,苏韵卿抬手轻抚额头上的伤疤,锐利的刺痛直抵脑海,令她的心思清明了些许。
这个掌院学士和她无甚瓜葛,但既然是卢逢恩的门生,也只得划去敌人的阵营了,而对付敌人,万不可手软心慈。
至于瞒着萧郁蘅楚明庭未死的真相,约莫舒凌是用谁都要防一手。
第二日晨起,这份贬官的旨意就已被颁出。
苏韵卿在宁翊府上睡了个昏天黑地,起身后并未急着去翰林院报到,而是换了身寻常姑娘家的衣衫,去公主府寻萧郁蘅报平安了。
本还满心忧虑的萧郁蘅看见苏韵卿云淡风轻的跑来找她,一时诧异,“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贬官了还如此畅快?”
她身侧未走的长史朝着苏韵卿微微拱手,敛眸笑言,“臣方才便说,哪有贬官把人往翰林院那等清贵处丢的?想来陛下并未真的对苏侍郎动怒,殿下方才还不信臣。”
这话入耳,苏韵卿凤眸微微觑起,不过须臾,便又恢复了寻常,朝着这人叉手一礼,徐徐道:“见过长史,您这思量也不全对。”
说罢,她抬手撩起了额头上遮挡伤疤的头发,露出了那道红肿的伤痕,自嘲一笑,“还是动怒了的,只是我想得开。”
长史见状,微微怔愣了须臾,半张着嘴有些尴尬,只得拱手回礼,“那您与殿下慢聊,府中尚有公务,先告辞了。”
苏韵卿望着这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得脊背发凉,他揣度人心的能力非同一般。
舒凌昨夜的思量,苏韵卿自己一时都没回过味儿来,却被这人猜了个正着,可见其审时度势,揣测上意的功力深厚。
若长史是真心护着萧郁蘅的,倒也还好,若另有思量,于不擅谋算的萧郁蘅而言,这人绝不是个省心的。
第87章 整人
迎着熹微的晨风, 萧郁蘅眉眼弯弯,“别愣在院子里了,快进屋说罢。”
“苗苗, ”苏韵卿跟人入内,随意的拎了把椅子落座, 沉声道:“这长史你觉得如何?可是个牢靠的?”
“谨小慎微的,典型的周正文臣罢了。”萧郁蘅给人递了杯茶过来, 随口回应着, “母亲指的, 应该算是牢靠吧。”
听得这人竟是舒凌所派,苏韵卿也不再多言了。
“昨日到底怎么回事?”萧郁蘅不无担忧的将疑惑问出了口,“楚明庭他…当真没了?你这伤呢,真是陛下打的你?不是传讯说一切安好吗?”
“本该一切安好, 生了些意外。”苏韵卿将茶盏举得高了些, 藏住了扯谎时有些心虚的眸光, 喟然一叹, “楚将军的事,是…是我疏忽。但是陛下并未定案, 也未加罪于他,还在查呢,你…宽心些。”
“和音, 你别自责。”
萧郁蘅却忽而拉住了苏韵卿的手, “我听得出,也猜得到,母亲让你做这件事的本意是要护着人的。但敌暗我明, 一个个老谋深算的, 并不好对付。楚明庭这人, 还是武将惯有的粗枝大叶,果敢有余可巧思不足,难免要吃苦的。”
“本想宽慰你,倒成你安抚我了。”苏韵卿由着人拉着手,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笑颜,“只不过这所谓的贬官,也是有文章的。听得旨意时,我还天真的思量,以后可以做个读书立说的闲散人,哪知陛下让我下河趟浑水了。”
“趟浑水?”
萧郁蘅陡然凝眉,“她让你出面督理案子,我就察觉了异样。先前你官位再高再显眼,也不过是她的一只手罢了。如今这是动真格的,让你去那权欲染缸里滚了,你才多大年岁,她未免太狠。她,让你做什么?”
“整人。”苏韵卿气音轻吐,眼底泛着苦涩的挣扎,“整不倒他,倒的就是我。”
“谁?”萧郁蘅急切地追问,“这差事你如何擅长?再说整人这等勾当,做成了岂非损你声名?”
苏韵卿忽而失笑,“也算不得。人皆可罪,亦无不党。若要纠察,哪有全然干净的?今早只是突然想来寻你聊聊,怕日后我深陷权力的泥淖,迷失本心,无人拉我出来。”
“我拉你,”萧郁蘅扯了扯她的手指,“和音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白玉藕烂在臭泥潭。不过,话说回来,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